林氏仿佛有貓餅
林榮被束住手腳,江挽上前看了一眼,惹得林榮像條上岸的魚一般在床榻上撲騰起來。
“麻煩程夫人派人尋些柳樹枝來。”
林氏派仆人去外麵尋。
江挽接著問道:“這屋內的承重房梁是哪根?”
林氏朝屋子正中心走去,隨後抬手指了下房頂,“這裏便是承重房梁。”
江挽點了點頭,然後看向力竭的林榮,吩咐守在一旁的林家仆人,“辛苦二位將他倒著吊在房梁下麵。”
那兩人沒敢動作,下意識看向屋內唯一能做主的林氏。
林氏雖然心疼弟弟,但眼下唯一的希望就在江挽身上,她不得不聽從,默然點了下頭。
兩名仆人這才動起手來。
林榮像條死魚般被兩人提著放到承重梁正下方,隨後一人拿出繩子在他的腳腕處仔細綁緊,另一人不知從哪弄來個木梯,扯著綁住腳腕繩索的另一端爬上木梯,將繩索繞過房梁後,二人合力將林榮倒吊了起來。
林榮甫一被吊起就開始掙紮起來,麵目猙獰,瞪大的雙眼裏盡是眼白。
一旁的林氏徹底慌了,眼見弟弟狀態不對就想上前命令仆人將林榮放下。
“程公子,勿讓夫人過來。”
江挽之前送走林家二老的時候就是怕老人家遭受不住,留下了林氏以為好歹能鎮靜些,沒想到林氏也慌得不行。
程竹雙臂用力抱住妻子,安撫道:“沒事的,弟弟不會受傷的,你別急。”
“我怎麼不急,這哪是救人啊,分明是在害人。”
林氏急切的聲音裏帶著哭意。
她的話讓程竹臉上一僵,這話說得不講道理。
脫口而出之後林氏就後悔了,她垂眸閉嘴,倒是沒有再說什麼。
“阿挽出手相助是因著多年朋友情分,程夫人若是不需要,直說便可。”陸宸玉的聲音冷得仿佛快要掉下冰渣子來,“若再往本官的妻子頭上安莫須有的罪名,少不得要請程夫人到大理寺住些時日。”
江挽還是頭一次見陸宸玉將怒意擺在臉上,放進話中。
林氏聽到‘大理寺’三個字徹底冷靜了下來,她聽夫君提起過他的這位友人。
寧安侯府的三爺,在府中不怎麼受重視,可硬是靠著自身的本事得了新帝青睞,科舉過後被新帝送進大理寺,一路升至少卿。
其實打一開始她就不信任江挽,若不是礙於陸宸玉的身份,她根本不會讓江挽進林家。
林家世代生活在同裏鎮,生意做得好便不缺銀錢,林氏從小沒遇過什麼真正的世家小姐和公子,更因著自己算得上是錦衣玉食長大的,便覺著小鎮中的姑娘皆不如自己,後來又嫁給程竹,程家比林家隻大不小,林氏便更是得意矜傲了。
午後程竹送信說或有辦法救弟弟,她便派身邊的丫鬟回程家問了個清楚,當知道能救弟弟的人是陸宸玉新娶的妻子,而那人又隻是普通姑娘時,心裏多少帶了些複雜的輕視之意。
若是林氏心裏的想法叫江挽得知,那麼江挽是大致能猜出來林氏為何如此的。
不過是見她這樣平凡普通的姑娘嫁給了陸宸玉後心裏不平衡罷了。
江挽雖然從前生活的環境簡單,但不證明這麼淺顯簡單的事情她看不明白。
這廂程竹的臉色委實算不上好看,他懷中的林氏更是如此,方才陸宸玉的那一席話仿佛迎麵而來的巴掌一樣,徹底把她打醒了。
程竹有心道歉,未及開口,去尋柳條的仆人便回來了。
江挽接過柳條,遞給林氏,“等下我在令弟周圍布上法陣,夫人隻需要拿著柳條抽打令弟,直至人清醒過來以後方可停手。”
林氏沒敢抬頭,老實地接過柳條,去到林榮身後。
江挽懶得跟她計較,從布包內取出朱砂粉末,小心均勻地圍著林榮倒了一圈,接著她讓人關好房門,隨後指捏黃符默念。
軟塌塌的黃符紙瞬間挺直,江挽將黃符放在倒吊著的林榮額心處,看了林氏一眼。
林氏急忙動作,許是心疼弟弟的緣故,林氏抽打的幅度很小。
不能說是抽打,更像是給林榮掃去身上浮塵。
江挽心內歎氣,不得不提醒道:“還請程夫人用些力氣,不然恐怕令弟吊死在這裏都無用。”
林氏動作一頓,隨後依著江挽所說加了不少力氣。
林榮額心前的黃符紙初時還好好的,慢慢的便開始發黑,仔細看才能發現並不是符紙在變黑,而是被暗火燒黑的。
那火焰小而泛著幽藍,林榮房內其他燭台皆熄,就留下了牆角處的一盞,所以顯不太出火焰顏色。
之前還在掙紮的林榮在柳條抽到身上時便靜止不動了,他無聲無息地吊在那裏,仿佛一具屍體。
直到符紙燃燒過半,林榮這才又有了反應,他開始嘶喊,臉上皆是汗水,周圍的人能從他的聲音裏聽出痛苦。
地麵上圍住他的朱砂粉被吹得往周圍擴散,關著的房門也開始晃動起來,可房間明明是密閉的,不曾有風。
林氏離得近,看得最是清楚,也感受到了突兀吹起的風,她麵色漸白,手中卻不敢有任何停頓。
屋內的其他人,除了陸宸玉和程竹,皆被嚇得大氣都不敢喘。
在江挽看來,林榮不過是被怨氣衝撞到了,並不是什麼難解決的問題。
這橫死之人皆有怨氣,梁上死鬼更是怨氣衝天。
因著之前程竹所說的種種,江挽便猜測林榮大概率是被怨氣上了身。
今日一看,果真如此。
或許是林榮總往煙花之地跑的原因,導致內裏虛空,所以怨氣上身的影響才尤為大,這也使得他整個人虛弱得厲害。
江挽讓林榮倒吊,是為了讓他下沉上輕,怨氣集於額心處,又以朱砂粉圈住,最後將怨氣盡數燒幹淨,而林氏的作用便是讓殘餘在林榮身體裏的怨氣被拍打出去。
拍打怨氣的事隻能自家人做,旁人不行。
待黃符徹底燃燒殆盡,江挽讓人將林榮放下送到床榻上,隨後她在一盞茶杯內倒滿水,拿出根紅線仔仔細細地在茶杯外繞了三圈,這才將裝滿清水的茶杯放到林榮的床下。
“明天一早,人醒後的第一時間將這杯水用力潑出去。”
囑咐好後江挽走到陸宸玉身邊。
陸宸玉問她,“累不累?”
江挽搖了搖頭,這點事放在她這裏都不算什麼勞心神的事。
程竹在一旁欲言又止,林氏默默走到江挽麵前,小聲道:“多謝。”
江挽點了下頭就沒再理她。
這人性格跟她八字不合,還是少接觸為妙!
陸宸玉瞥了程竹一眼,程竹麵上帶著歉意拱了拱手。
“既然事情已解決,明日我們便離開了。”
程竹一急,“子安,若不如再留一日,給我個機會道謝。”還有道歉。
後麵那句他在心內小聲嘀咕著。
陸宸玉沒說話,他看向江挽。
江挽瞬間意會,乖巧道:“我聽陸哥哥的。”
陸宸玉點了點頭,對程竹道:“那便休整一日再離開。”
床榻上怨氣除淨的林榮麵色在肉眼可見的變好,江挽上前看了一眼,總覺著林榮的臉上似有黑氣,正要仔細看時,林氏從後麵走了過來再次朝她道謝,這一打岔,江挽再看向林榮時便發現沒了異常。
她沒放在心上,隻以為林榮是體虛所以才導致的麵色有異。
幾人因著林榮折騰許久,時間已過亥時,林家二老還在等信,林氏派人告知林榮無礙後,將幾人送出了林家。
回到程家的江挽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就聽睡榻的方向傳來一句,“阿挽有心事?”
江挽還以為是自己影響到陸宸玉歇息,心裏還怪不好意思的,隻含糊著,“無事。”
過了一會兒就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隨後有人影出現在床榻邊。
陸宸玉依著模糊的月光看到江挽似乎擰緊了眉頭,他坐下,伸手探向江挽的臉。
意識到對方的動作後,江挽便僵在了那裏不敢動。
陸宸玉探手摸到江挽輕皺的眉心,了然道:“果真有心事。”
他未收回手,隻輕聲問,“不願說與我聽?”
江挽搖了搖頭,索性坐起身,遲疑道:“陸哥哥,我覺著有些不對勁……”
“何處不對?”
江挽糾結許久也說不出,最後隻得將心內所想說出。
“今夜我們去林家時,林榮的院子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我說不出具體奇怪在哪裏。”思考片刻,江挽接著道:“還有林榮,替他除淨怨氣後我好像在他臉上見到了死氣,那死氣隻一息,瞬間就沒了,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有關邪祟方麵的事情陸宸玉不太了解,但江挽目下失眠的事情他能夠解決。
“阿挽,現下多想無用,明日去問問林家人,看林榮是否痊愈,若他身體無礙便是你的錯覺,若他又遇到了新的麻煩,我們再細究原因。”
他指了指窗外懸於夜空的月亮,“再不睡天就要亮了,有疑問明日再解決也不遲。”
江灣一想,也對!
反正現下就算她胡思亂想也理不出個頭緒,莫不如等明日,看看林家那邊林榮是個什麼情況。
經過一番溝通,陸宸玉總算是讓人心無旁騖地睡去,待江挽睡熟後,他慢悠悠地回到睡榻上躺下。
唉,睡榻好窄。
江挽睡了個好覺,睜開眼的時候時間已近巳時,她用完朝食後才動身去找陸宸玉。
此時陸宸玉和程竹正在正堂內品茗。
見人出現,陸宸玉知她著急什麼,便先開口道:“林家那邊派來的人說林榮已無礙,身體除了虛弱些,要補些時日,其他並無問題。”
江挽心內鬆了口氣的同時便認定之前自己定是看錯了。
畢竟那時房內昏暗,看岔了也不奇怪。
陸宸玉見到她臉上的輕鬆之意,心內跟著一曬。
因為第二日便要離開同裏鎮,所以陸宸玉帶著江挽在城裏逛了一天,在外麵用過夕食後他才帶著人回程府。
江挽進門便看見程竹在正堂內來回踱步,神色焦急。
她心裏“咯噔”一下,有種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