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林家怪事

三人趕到同裏鎮時已是次日午時。

陸宸玉友人程竹早已候在府門前，遠遠地看到駕著馬車的陸庭，程竹還有些意外。

以他的了解，陸宸玉從來都是馭馬出行，很少有乘馬車的時候。

莫不是出了什麼意外？

程竹在馬車停下時急忙上前，正要詢問就見陸宸玉從車內走出，隨後一個姑娘跟著走下馬車。

程竹好奇地看了那姑娘兩眼，便收回了視線。

“子安，許久不見。”

子安是陸宸玉的字，他和程竹兩人幼年相識，年歲漸長時，程家敗落，舉家離開京城到同裏鎮安家。

雖然家族敗落，但程家的手中仍有不少營生。

同裏鎮雖不大但往來貿易很多，程家便靠著手裏現有的東西在經過幾年經營之後，稍微恢複了些氣力。

陸宸玉將江挽帶到身旁，同程竹介紹道：“這是內子，江挽。”

江挽朝程竹點頭示意。

程竹心內有些驚詫。

看江挽的做派，明顯不是哪個世家的小姐。

程竹倒沒有看不起江挽的意思，因為他的妻子也是普通商戶家的女兒，若是看不起江挽，豈不是連自己的妻子也輕看了去。

程竹隻是驚詫於京城寧安侯府竟沒有拿陸宸玉的婚事做文章，程家未敗落時，他多少也接觸過寧安侯夫人，也就是陸宸玉的母親。

那位夫人怎麼說呢，勢利又愛鑽營。

寧安侯府在京中地位一般，當初程家好時，侯夫人三不五時上門，程家遇事時，便立即斷了聯係。

程竹對寧安侯府眾人的印象並不好，除了陸宸玉。

他心裏邊想著事邊將眾人往府中引，府中已經備好酒菜，為陸宸玉幾人接風洗塵之用。

程竹因知曉陸宸玉的性子，所以並未執意將人往主位上讓，連帶著陸庭四人依次落座。

陸宸玉擔心江挽拘束，每道菜都夾了些放在她碗中，見她開始用了之後才出聲問道：“謙人尋我來是為何事？”

謙人是程竹的字。

“這上麵隻說需借我身邊道長一用。”陸宸玉取出袖中收著的字條放到桌上。

兩人認識已久，相處間隨意了很多，亦沒有食不言的規矩。

程竹聞言放下銀箸，問道：“怎麼沒看見道長？”

陸宸玉身邊有位道長的事程竹一早便在兩人的書信往來中得知，此時沒見到人，急忙追問，“道長離去了？”

陸宸玉沒有瞞著他，將他尋到人，且那人就是江挽的事情說出，隻不過過程中隱去了關於王滿一家的事情。

得知道長不在，程竹眉心輕皺，麵帶愁緒。

陸宸玉又夾了些菜給江挽，然後對程竹道：“你若有難處，不妨說出來。”

程竹搖了搖頭，長歎一聲，“這事原跟我無關，是內子的弟弟那裏出了些怪事。”

江挽吃飯的速度慢了下來，分神聽程竹將妻弟遭遇的怪事說了出來。

“我與內子成親三載，內子家是做酒肆生意的，妻弟名叫林榮，和內子是雙胎，因為家中隻有一子，所以嶽父一家對他尤其溺愛，便養成了恣意妄為的性子。”說著程竹搖了搖頭，很是無奈，“林榮如今還未到行冠禮的年歲，可那後院之中的妾室已有十數之多。”

江挽跟著小小地吃驚了一下。

還未及二十歲，就有十多個小妾了？！

程竹接著道：“前些日子，他從前街的滿香坊帶回了一個女人。”

“滿香坊是不是那種地方？”江挽小聲打岔。

程竹滿色尷尬一瞬，看向陸宸玉。

陸宸玉倒了杯茶水放到江挽手邊，輕描淡寫道：“你猜的沒錯，好好用飯。”

江挽噤聲，看向程竹，示意他接著說。

“那女人被林榮寵愛了月餘，可就在幾日前，人卻突然沒了。”

陸宸玉問道：“失蹤了還是死了？”

“人死了，死在了她自己的房中，懸梁而死。”

江挽不自覺地停下動作，直覺程竹下麵的話才是重點。

她猜的果然沒錯，隻聽程竹接著道：“怪事就發生在那女人死後的第二日夜裏。”

“我那妻弟從滿香坊贖回來人之後著實很是寵愛，那女人得了寵愛不學著低調不說，反倒在後院中到處張揚，林榮的妾室們都不是省油的燈，看不慣新受寵的，便合起夥來一同對付，可當人真的死了之後，她們又都慌得不行，各個皆說自己是無辜的，林榮雖然喜愛新得的人，但他本就是貪花好色之人，又豈會長情，知道人死了後，那傷心連一日都沒有，也不說找出死因，隻吩咐將人埋了，便不再理會。”

後麵更內裏的事是妻子林氏告訴他的，程竹將事情大致說出。

在人死後的第二日夜裏，林榮照往常一樣歇在小妾的屋中，倆人榻上嬉鬧之後相繼睡去，模模糊糊的，林榮在夢中仿佛看見了一個女人，他知道自己正在做夢，所以在看清那抹女人妖嬈的身影以後迅速地追了上去。

林榮撲向女人，女人未躲，林榮隻覺得懷中抱住了一團香氣，香軟迷人。

就在他兀自陶醉之時，女人慢慢轉過身，林榮抬眼去看，這一眼驚得從床榻上猛然坐起。

睡在一旁的小妾睡夢中亦被驚醒，攀附在林榮一側，細聲詢問。

林榮回過神，大口喘著粗氣，餘光掃過小妾的臉，嚇得整個人從床榻上跳起，連鞋都來不及穿，驚叫著就跑出了房門。

江挽疑問道：“程公子，你妻弟究竟看見了什麼？”

程竹答道：“一個女人。”

“一個女人就把他嚇成了那副模樣？”江挽小聲嘀咕著。

程竹補充道：“是一個沒有五官，麵如白紙的女人。”

“我原也以為他不過是做了噩夢，不必如此緊張，可在那之後，每日夜裏他都會夢見那個女人，這短短半月不到，人已經虛弱到無法起身的地步了。”

“你懷疑林榮撞了邪祟？”陸宸玉聽到此處終於知道他為何想要找無塵道長了。

“我也不想如此做，可這半月下來，幾乎全城的大夫都去過林家看診，可人就是不好，內子心急如焚，回了娘家照拂，我聽說你身邊有一道長，頗有些本事，便想請他來看一看。”程竹歎出口氣，“未曾想道長已經離開，看來這就是他林榮的命了。”

陸宸玉未做聲，他看了眼江挽，江挽衝他點了下頭，陸宸玉這才開口道：“或許阿挽有辦法幫你。”

程竹一愣，看向江挽。

如果他沒有聽錯，子安說的阿挽便是他的夫人罷？

江挽放下手中銀箸，坐直身體，認真道：“我的師傅便是你要找的那位道長的師妹。”

因不好解釋冼婆婆的身份，江挽隻能謊稱冼婆婆是自己的師傅。

程竹麵色一喜，急切道：“那便麻煩弟妹了。”

嘖……套的一手好近乎。

因著江挽說要等入夜後，所以用完飯後程竹便帶著三人去到客房，他還不知江挽和陸宸玉未曾圓房，所以兩人住進了同一間房。

程竹離開後，陸宸玉輕聲道：“晚上你睡在床上，我在這邊的睡榻上。”

江挽手中正忙著歸攏布包內器物，有些東西用沒了，她要抓緊補上，聽到陸宸玉的話後，她停下手中動作，想了片刻，小聲道：“睡榻那麼窄，要不，你跟我一起在床上睡罷。”

陸宸玉走到江挽身邊坐下，笑著逗她，“待回到京中，八抬大轎將你娶進門後再做真夫妻亦不晚。”

江挽被他窘得說不出話，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不是那個意思。”

車馬勞頓了兩日，陸宸玉沒有再逗她，江挽亦收好了布包放在枕邊，兩人在屋內小睡了兩個時辰，等醒來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程竹並未急著催江挽去林家，待用完晚飯後，江挽看了眼天色，覺著時辰差不多了，這才動身出發。

程竹午後便通知了林家，一行人到的時候林家老夫妻並程竹妻子皆已等在了家門前。

林家的酒肆生意做得不錯，所以林宅看起來很氣派，守門的門房，宅內候在兩邊的丫鬟，都動了起來。

林老爺先是客氣道：“麻煩大人和夫人了。”

林老爺是知道陸宸玉有官身的，具體官職不知，但卻知道他是寧安侯府的三爺。

陸宸玉輕輕點了下頭，並未開口多言。

林老爺便不敢再多說什麼。

林氏走在人後，慢慢到程竹身邊，小聲問道：“夫君，那位陸夫人真的能幫上弟弟嗎？”

程竹未答，一是心裏沒底，二是人家好心幫忙，能不能幫上都是人家的一番好意。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到了林榮的院子，那十幾名妾室皆被提前告知了不許出房門，將陸宸玉和江挽帶到林榮房門前之後，林老爺和林夫人便停了下來，由林氏帶著人進到房內。

林榮房內烏漆嘛黑的，隻能聽到屬於人的沉重呼吸聲。

江挽沒有貿然讓人點燭，她取出火折子吹亮，借著那一點火光慢慢走到床榻邊。

在微亮火光的映射下，江挽看見林榮的臉色慘白慘白的，雙眼半睜著，呼吸聲就像破了的風箱一般。

沉重，粗嘎。

林榮仿佛意識到有人來了，他強睜開雙眼，在看到江挽的瞬間驚叫掙紮起來。

林氏忙上前，抓住林榮的手，聲音裏帶著焦急，“弟弟，別怕，是姐姐，姐姐找來人幫你了。”

江挽找出房內燭台，依次點燃，她沒再看林榮，隻對程竹道：“麻煩程公子派人將他的手腳綁起來，另外讓林老爺和林夫人回房等著罷。”

她怕等會自己對林榮做的事讓老兩口受不住。

程竹一愣，隨後走出房間勸服林家二老離開，又吩咐仆人去取繩索，辦好這些後，他走回到江挽麵前，小聲問道：“弟妹可是有法子了？”

江挽點了下頭，“林公子的問題不算嚴重，明日就能恢複了。”

程竹神色一鬆，這時去取繩索的仆人已經回來了，程竹拉開妻子，方便他們動手綁人。

江挽站在不遠處，輕輕地補充了一句，“綁結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