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歲那年,親生父母找到了我。
為了補償我,他們毀了原本的婚約,將我嫁給了年輕有為的顧家大少。
養女怪我搶了他的愛人,負氣出國留學,出車禍身亡,所有人都把她的死怪在我頭上。
爸媽在我23歲生日那天,逼我整容成養女的樣子,我不肯,他們拿出親子關係斷絕書,說當初拋棄我的時候,就應該直接把我掐死。
顧銘以折磨我為樂,帶我參加各種高端聚會,卻和別的女人曖昧:“你以為嫁給我,就能代替阿茵的位置?嗬嗬,顧夫人不是你這個鄉巴佬能妄想的!”
他們都穿著西裝和禮服,隻有我穿著掉色的卡通襯衫和牛仔褲,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不過幸好我得了絕症。
這下爸媽和顧銘,應該如願了。
1.
23歲生日這一天,醫生拿出一張癌症診斷書。
“現在治療,還有30%的成功幾率。”
我垂下頭:“我沒有錢。”
醫生有些詫異:“再怎麼樣,你也是顧先生的妻子,幾十萬也拿不出來嗎?”
我不知道怎麼回應。
醫生知道我的身份,是因為顧銘刻意給我買了熱搜,他想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是一個為了獨享家產、嫁入豪門,不惜逼死養姐的拜金女。
不僅不給我一分錢,還像防賊一樣防著我,在家裏安裝了攝像頭。
“給我開些止痛藥就好了。”
我打開手機,看了眼餘額,眼淚控製不住地往下掉:“不要進口的,要最便宜的。”
醫生歎了口氣:“回去和顧先生好好談談吧。”
“我見過很多和病人關係不好的親屬,麵對生死,沒什麼是不能和解的........”
回到顧銘的大別墅,他正帶著幾個朋友,和熱辣的女郎開派對。
等人都散了,我係上圍裙,開始打掃衛生。
顧銘摟著一個女郎從臥室走出來的時候,我剛把各種酒瓶打包好,準備拿去賣。
他不屑地嗤笑一聲:“我看你還能裝多久。”
“幾個破瓶子就能滿足你的胃口?為了顧家的財產,這些年忍得很辛苦吧?”
為了刺激我,他當著我的麵,將一疊鈔票塞進女郎的胸部。
而自從我嫁給他,顧銘除了買日常用品的支出,沒有給過我一分錢。他還辭掉了所有的傭人,讓我一個人打掃偌大的別墅。
他以為這是對我的折磨和侮辱。
以為我遲遲不肯走,是不甘心這些年的付出,還在圖謀他的錢。
可顧銘不知道,對我來說,有一個能吃飽穿暖的地方就已經很幸福了。日常支出的錢省一些,每個月還能留下兩千塊。
他看不入眼的瓶瓶罐罐,是我過去很長一段時間的謀生手段。
“我不要你的錢,但你可以借我一些嗎?”
想起醫生的話,我捏緊衣角,鼓起勇氣對顧銘說:“我得了絕症,如果能治好,我一定會拚命賺錢還你的。”
顧銘的眉頭稍稍擰了一下,眼中的錯愕一閃而逝,嘴角又掛上那抹標誌性嘲諷的笑。
“你隱忍這麼久,憋出來的招式就這麼低級?”
“還絕症,你要真得了這玩意兒,我該把那瓶幾十年的紅酒拿出來,晚上再開一個趴。”
我窘迫地低下頭,提著酒瓶子逃一樣離開了別墅。
醫生錯了。
顧銘怪我害死養姐,巴不得我償命。
怎麼會與我和解呢?
2.
我出來沒多久,女郎跟了過來。
她穿著性感的皮衣,有一頭大波浪卷,騎著看上去就很有質感的黑色大摩托,衝我招了招手:
“去哪兒?我送你呀。”
我沒有理她,提著酒瓶子,吃力地往前走。
她點了支煙,將摩托橫在我身前,眯著眼,滿是好奇地打量著我。
我有些生氣:“你擋著我的路啦!”
我以為她也是來奚落我的。
5年來顧銘身邊換了數不清的女伴,幾乎每一個人都說我蠢,笑我賤,伺候顧銘那麼久,還沒有她們一晚上賺的錢多。
“顧銘沒有碰我,他發現你回來,讓我去臥室隻是演給你看。”
我有些詫異,沒想到她會跟我說這些話。
還沒回應,她扔給我一張名片:“不過你也不要感動。他沒心思碰我,還做這些刺激你,顯然是有夠討厭你的。”
“賺誰的錢不是賺?別在一棵樹上吊死,想通了給我打電話。”
說完,她發動摩托車,在轟隆隆的噪音中揚長而去。
我愣愣看著手中的名片。
江婉,一個私人會所的經理。
又看了看臭烘烘的酒瓶子,和手機上連一台手術也做不起的餘額。
默默地存下了她的電話號碼。
3.
我正猶豫著要不要給江春打電話,媽媽的電話先打了過來。
我心頭一酸,想起今天是我23歲的生日。媽媽還記得,終於不恨我了嗎?
我擦了擦眼,連忙接通,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媽。
那邊沉默幾秒,才發出聲音:“我和你爸在等你,位置發給你微信了,趕緊過來一趟。”
我激動得快要哭出來。
破天荒打了輛出租車,把瓶子賣了,趕過去找他們。
地點在市中心的一家整容醫院,爸媽看上去已經等得很不耐煩了,拉著我就往醫院走。
可生日不該是去餐廳嗎?
他們手裏不僅沒有禮物,連蛋糕也沒有提。
我意識到不對勁,掙開媽媽的手:“你們要帶我去幹什麼?”
“幹什麼?我要你把茵茵給我還回來!”
媽一下子紅了眼:“你害死茵茵,害得我和你爸這幾年都沒睡過幾個好覺!我要你整容成茵茵的樣子,代替她陪我們!”
我心頭一滯,幾乎喘不過氣。
意識到爸媽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了。
我渴望18年才重逢的親生父母,永遠都不會愛我。
“哭有什麼用,流幾滴淚,茵茵就能活過來?”
爸冷著臉過來扯我,被我應激地甩開。
“我不能整容,我被確診癌症,不能動刀子。”
醫生說癌症破壞了我的免疫係統,一個微小的瘡口,都有可能引發嚴重的感染。
如果整成養姐那樣,我要被割很多刀,一個意外就會死在手術台上。
“癌症?你年紀輕輕怎麼可能突然得癌症?別以為你是我們的親生女兒,這麼說我們就會心疼你!我們養了茵茵那麼久,對她的感情比你深!”
媽咬著牙,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甚至還拿出了親子斷絕書,若我不肯整容,就要徹底和我斷絕關係。
爸也苦著臉勸道:“算爸求你了,心疼心疼我們好不好?”
“你害死茵茵的事,我們不計較了。隻求你整成茵茵的樣子,讓我倆寬慰一些,這都不行嗎?”
我實在控製不住,一把奪過斷絕書,歇斯底裏地吼道:
“那我呢?誰來心疼我?”
“你們說是我害死了養姐,為了讓你們有一個情緒宣泄的地方,我才認下。”
“可她的死,和我有什麼關係?當然是你們拋下了我!後來你們有錢了和我相認,也是為了彌補自己的愧疚,才把我嫁給顧銘。我從來都沒得選啊!”
“顧銘把我當仇人就算了,他不太清楚我們家這些爛事!可你們憑什麼把我當仇人,憑什麼讓我整成養姐的樣子?”
我哭得直不起腰,卻還是趴在地上,咬著牙在親子斷絕書上簽了字:
“我討厭你們,我才不要這樣的爸爸媽媽!”
4.
他們拋棄我的時候,我還不到1個月大。
孤兒院的人發現我,將我帶了回去。
關於童年的記憶,隻有夏天的蚊子,冬天的凍瘡,以及幹不完的活兒和吃不飽的肚子。
每次看見大街上吃著零食,穿著漂亮衣服的孩子時,我都會忍不住哭,幻想自己也有一個爸爸媽媽,疼我愛我。
直到15歲,離開孤兒院步入社會的時候我才認命。
我不再渴望爸爸媽媽,隻求能好好地活下去。
可這麼樸素的願望也很艱難。
我沒成年,哪裏都不收童工。隻能跟著一個臟兮兮的老奶奶撿撿瓶子,找不要身份證的零工,饑一頓飽一頓地活著。
所以18歲爸媽找到我的時候,我感覺像是做夢,哭了好久好久。
我以為我終於有一個家,可以過上幸福的好日子了。
轉眼生命走到盡頭,才發現自己是一個幸福絕緣體。明明爸媽和顧銘一個比一個深情,卻沒有半點愛是給我的。
來的時候孤零零一個人。
要死了,還是孤零零一個人走。
“好了好了,大街上發什麼瘋?”
見好多路人圍觀,爸感覺麵子掛不住,把我扶起來不耐煩地說道:“爸承認,是有做得不對的地方。可爸媽也一直在找你啊,實在找不到,才收養了茵茵。”
“人心都是肉長的,隻要你整成茵茵的樣子,爸媽就覺得你們都在,以後你就搬回來和爸媽一塊住,不是好事嗎?”
我苦笑一聲:“我說了,我得了癌症,不能整容。”
媽捂著心口,氣衝衝地指著我:“你看看,你看看,到現在還在撒謊裝可憐,簡直一點心也沒有!”
“我們當初不該扔了她,該掐死她,這樣就不會害死茵茵了。”
爸的耐心也耗盡,拉著媽就要離開。
我深呼一口氣,最後叫了聲:“爸,媽。”
見他們回過頭,我擠出一絲笑,問:“你們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我想聽一句生日快樂。
可看他們的樣子,顯然是忘了。
我隻好揮了揮手中簽過字的關係斷絕書。
“再見啦~”
有可能,再也不見了。
5.
我決定放棄治療啦。
我沒有錢,也不想為了30%的成功概率躺在醫院吃苦。因為我吃過太多苦了,知道自己從來都不是幸運的人。
剩下的幾個月,隻想完成23年來存下的願望清單。
1.吃零食吃到吐。
2.將自己打扮成漂漂亮亮的公主。
3.看一眼大海。
4.被爸爸媽媽愛。
5.找到一個愛自己的真命天子。
寫下來之後,我又默默劃掉了4和5的選項。
去超市花了一百多,買了一大堆零食和飲料,回到顧銘的別墅痛快地吃了起來。
18歲之前,我連飯都吃不飽,根本不舍得吃零食。
和爸爸媽媽相認之後,我也隻過了幾個月的好日子,便嫁給了顧銘。
每個月雖然能存兩千多塊錢,但我怕有一天被顧銘趕出來,所以也不敢亂花錢,一個星期隻敢吃一包薯片。
這次為了能多吃一些,我邊往嘴裏塞零食,便四處轉悠幫助消化。
發現別墅好多地方,都承載著碎片化的難忘記憶。
例如玄關處,好多次顧銘喝得醉醺醺回家,我都會捧著一碗醒酒湯衝過來,喂顧銘喝下。這時候他就會難得溫柔地揉揉我的腦袋,多給我幾百日常支出費用。
還有他睡過頭,發現快趕不上出差飛機的時候,就會慌亂地把換洗衣服往行李箱塞,往往幾件就把行李箱塞滿,然後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我。
我便大顯神通,收拾好他的所有行李,還留有近乎一半的空間。
他便會驚訝地伸出大拇指:“牛啊!”
當然了,我殷勤地照顧他,並不是出於喜歡、或者是奢望成為真正的顧夫人,僅僅是把自己當作保姆,守護著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
可有時候。
僅僅是有時候.......
我們都沉入生活的點點滴滴,忘記養姐,忘記他娶我是為了報複的時候。
我也會陷入,自己有了一個家,有了一個丈夫的幸福錯覺........
“傻丫頭,不要胡思亂想啦!”
我搖搖頭,連忙往嘴裏塞了一把薯片,趕走這些不真實的想法。
這時候我轉悠到了書房,書桌上擺放著我養姐的照片,前麵還有一條好漂亮的珍珠項鏈。
這是養姐留給顧銘最重要的遺物,平日我打掃衛生的時候挪動一下,他就要大發雷霆。
我想起將自己打扮成公主的願望,鬼使神差地向項鏈伸出了手。
還沒碰上,突然聽見顧銘的聲音:“住手!”
下一刻,他喘著粗氣跑進書房,扶著門框才沒有倒下。
我看了看頭頂發著紅光的攝像頭,意識到顧銘急匆匆地趕來,是怕我偷養姐的這條項鏈。
那瞬間我突然覺得好委屈好委屈,控製不住地哭了起來。
眼淚啪啪地掉,嘴裏的薯片也咽不下去,看著顧銘含糊不清地解釋:
“我沒有要偷。”
“我隻是覺得項鏈好漂亮,我想戴一下。”
“對不起,我再也不會碰了。我馬上就走,以後都不回來了。”
我以為顧銘會拽著我,毫不遲疑地將我趕走。
沒想到他竟然別過頭,一副氣笑了的樣子:“先不說項鏈了——”
“我著急趕回來,是怕你吃太多零食把自己撐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