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遲趕來時,天色已經發白。
昨晚的後半夜。
擔架床被推出又推進。
最後停留在了重症室裏。
我滿眼血絲,坐在冰冷的椅子上,一夜沒敢合眼。
等天亮時,才發現手機已經沒電。
終於通上電話。
對麵的人猛然一鬆,如獲大赦。
“湘湘,你在哪?!”
“我在工廠外麵等你,可等到所有人都走光了,都沒有看見你......”
他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麼遙遠。
但是語氣中的焦急卻是那麼真實。
很快的,秦遲趕來了。
他心疼地將我攬入懷裏,一下一下地拍打著我的背。
“有我在,沒事的。”
身上的酒意和所有的冷冽氣息早就不見。
隻剩沐浴後的淡淡清香。
“湘湘,我會努力賺錢。”
“相信我,事情一定很快就會好轉。”
我靜靜地看著他演戲,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他皺眉,有些不安地打量我的神情。
仿佛在疑惑,為什麼沒能在我臉上看到一如從前的深信不疑。
一陣惡心湧上胸口。
我掙脫他的懷抱,衝向洗手間。
......
秦遲堅持讓我回去休息。
但我沒有。
不像隻是來體驗遊戲人生的太子爺。
我是真實地掙紮在最底層的小人物。
停下來,就活不下去。
一連數天,我來回奔走在醫院和打工場所,盡量避免跟他接觸,隻求太子爺可以早點厭倦這場遊戲。
而敏銳如他,早就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
但他把這些異常,歸咎於我對爸爸的緊張和擔心。
於是對我更加體貼,更加耐心。
那張柔軟的唇憐惜地印在我的額頭上,低聲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可就在當晚,我做代駕時。
那個一小時前還在電話裏說想我的男人,滿身酒氣,被一個高貴漂亮的女人小心翼翼地攙扶上了後座。
她在後視鏡裏精準地捕捉到了我的視線,輕輕地吐出一個富人區的地址。
我的心裏咯噔一聲。
瑪莎拉蒂奔馳在夜色中。
她幽幽地湊近閉目養神的男人,溫柔地撫上他淡漠的五官,嬌嗔,“要是我不親自來找你,你真的連家都不回了?”
“難道你真的對那個女人動心了?”
氣氛猛然安靜。
男人喉結微微滾動。
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
他閉著眼,有些燥熱地扯了扯領口,漫不經心地說,“玩玩而已。”
心臟狠狠抽搐了幾下。
仿佛無形中被那隻手扼住無情擠壓的,是我自己。
女人笑了,笑得滿意。
“那就好,別忘了我們的婚約。”
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欺身吻他。
我麵無表情地聽著後座傳來的曖昧嬌喘。
淚水打濕了口罩。
最後,車子停在一幢別墅前。
我扶著自己的電瓶車,站在夜風中,看著早已候著的傭人,小心地攙扶著秦遲離去。
她卻沒有離開,似笑非笑地打量我。
“林湘是吧。”
“你今天的服務不錯。錢,我已經打賞了三倍。”
我捏緊拳頭,渾身冰涼。
哪裏還不明白,她今晚就是衝我來的?
“你知道他為什麼會選中你嗎?”
“並不是你有多特別。”
“隻是因為你在洗車店做洗車小妹時,每次都目不斜視、行色匆匆,所以激起了太子爺的征服欲。”
“換句話說,你隻是供我們消遣的一個樂子。”
“在我們眼裏,連一隻狗都不如。”
她的聲音像一把利刃,一刀刀地割下我的自尊,肆意淩遲。
我愣在原地。
全身被巨大的羞辱和荒唐淹沒。
不知呆站了多久。
突然醫院裏的一通電話打來。
我慌忙騎上電瓶車。
度過了人生中最噩夢的一天。
爸爸臨走前,還在氣若遊絲地問我秦遲在哪裏。
他想托他好好照顧我。
我淚如雨下,拚命搖頭。
我誰都不要,我隻要爸爸。
我求他不要走,不要就這樣扔下我。
突然痛恨自己,為什麼沒有帶眼識人,為什麼沒有珍惜跟爸爸相處的時光,把時間浪費在那種人渣身上。
為什麼要把給爸爸的救命錢,自以為是地分了一半給一擲千金的太子爺,沒有讓爸爸得到更好的治療......
我跪在床前,嚎啕大哭,痛苦懺悔。
手機瘋狂響起。
秦遲欣喜欲狂的聲音傳來,
“湘湘,我籌到十萬塊錢了!”
“叔叔一定會好起來的!”
淚眼模糊中,恨意瘋長。
我打斷他,喊出太子爺尊貴的名諱。
“秦遲,別再演了。”
“帶著你的十萬塊,滾出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