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不動筆,為何這般神色?”
一眾人等皆落筆有神,偏紀舒雲凝眉,執筆不動!
放眼望去,格外鶴立雞群!
紀舒雲抬眸,才驚覺安寧公主站在身邊,細細柳眉一抖!
本能想將其中蹊蹺上訴於公主,隻是如此亦將落入下風!
縱然公主必將細查,最後也未必會對自己有什麼好印象。
不過三兩秒,紀舒雲已是想的通透明澈,展顏淺笑:“勞公主過問,並無大事!”
她眉語間細微掙紮,安寧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但她既不說,安寧也沒必要追問。
自東魏建國以來,匈奴勢大而東魏國微,屢遭匈奴進犯。
曆任帝王對匈奴仇大苦深,然卻無可奈何。
朝中大臣也對匈奴禍患,爭論不休,分主戰和主和兩派。
猶記得前世,沈書慎曾上書帝王與匈奴談和,以此休養生息,緩增國力,以圖將來。
上好的狼毫筆沾著濃鬱的墨色落於紙上,她呼吸之間一行大字流泄出來!
“狼獸亦有傲骨,更何況國乎?”
金鉤鐵劃,風力狼毫入木三分,沉沉之筆力輕透紙背。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大殿之內的少年少女們皆已完成考題。
凡完成者自發出外等候結果。
待紀舒雲交卷時,抬眼四顧,大殿之內竟隻剩下他一個人。
胸口心臟一沉,慌忙間就要站起。
然而卻於此時,題卷卻被一隻纖纖玉手用力壓下!
紀舒雲當即一愣,卻發現是公主安寧。
她凝眸審看她的題卷,貝齒輕咬紅唇,竟已看入了神。
“臣女以為論戰論和者,不過殊途同歸,皆以求和為本心!求和一派不過為修養生息,待國富力強之時再解匈奴之禍,然以臣女看來,如今之求和,已毫無底線!”
“朝中求和一派為安撫進犯匈奴,頻繁和親,歲歲朝貢,而賦稅劇增於民,百姓因而苦不堪言!長此以往,軟刀割肉與自求滅亡有何區別?”
心臟宛如鐵爪緊握,安寧公主的呼吸緊繃如絲線!
“故臣女以為當戰則戰!以戰止戰,以戰促和!”
“公主殿下?臣女現在可否離開?”見安寧公主久立不動,紀舒雲心中難免忐忑,不由出聲詢問。
然而這聲音卻仿佛穿透時光,變得飄渺模糊,一個音節一個音節的進入安寧耳中,卻仿佛鏡花水月般的朦朧。
“是故,當振國威,則戰和皆在我,一意求和,則和戰皆在彼,故談戰色變,一味卑躬屈膝,主和便失其本意!”
好!
當真是寫的好極了!
簡直振聾發聵,叫她心如擂鼓!
那進入她耳中的音節,忽而變得明晰起來。
“離開!誰允你離開?”
安寧豁的一下抬起頭來,雙目炯炯,星月耀火,迫人心神。
“這當真是你寫的?”
紀舒雲點頭!
“未有抄襲,或借鑒之舉?”安寧再問。
紀舒雲不明安寧本意,迷茫搖頭!
“好!從今往後,你便是本公主的第一侍讀!”安寧雪顏緋紅,亮晶晶的眸子緊盯紀舒雲,仿佛如獲至寶。
雖然自覺自己寫的有理有據,但紀舒雲終究摸不清公主的心思,故而直白提出主戰之論時,著實捏了一把汗。
如今天公主親口選自己為第一侍讀,紀舒雲瞬息笑靨如花!
須臾,公主殿下定人還要再選幾個侍讀,然而侍讀與侍讀之間卻亦有天差地別。
第一侍讀便相當於皇帝的心腹丞相,如無意料,日後竟然是公主最信任的人。
“臣女謝殿下恩賜!”紀舒雲壓抑心中興奮,雙手交疊福身!
安寧此時再看紀舒雲,已是不同眼光,不同想法!
“這並非恩賜,世間萬物,從來能者居之!”
不料紀禦史為人中庸,卻養出一個如此才華橫溢的女兒!
安寧拿走了紀舒雲的題卷,紀舒雲便自覺地出了大殿。
見她終於出來,夢雅提著裙子小跑過來,探手拉住她胳膊埋怨:“你怎麼到現在才出來?早就告訴你不要選經史子集,你看,被難住了吧?”
紀舒雲隻是抿唇淺笑,這其中內情此時並非揭露的好時機。
“不要緊!”
兩人聞聲望去。
暖陽之下,少年大步邁來,衣袍隨風蹁躚,妖冶風情的桃花眼裏浸著日光,暈染出淺淺的動人琥珀色。
更襯得他俊美逼人,桃之夭夭,何其芳華正好!
“紀姑娘!若你考題當真未過,我也會勸安寧將你收為侍讀的!”
顧修渝說著,碰上紀舒雲清亮眼眸,麵頰騰的又紅,慌忙側臉似要掩住這一抹羞赧風情。
少年之容色如斯美好,一抹紅羞仿佛桃花含露,周圍的少女們看的眼都直了。
“世子好意,舒雲心領了,隻是走後門,非舒雲本心!”紀舒雲專注認真的看著顧修渝,清淺而笑。
臉紅的更加厲害,顧修渝幾乎不敢對上紀舒雲的目光,輕聲道:“是我小看舒雲妹妹了!”
“喲!這就喊上妹妹了?這般熱切,我這個真妹妹豈非要靠邊站了?”
一道略帶調侃的女聲忽然響起。
周圍的人立刻紛紛行禮,卻原來是安寧出來了,身後跟著的兩個小太監捧著兩摞厚厚的題卷。
“公主殿下!”紀舒雲聽了安寧的調侃,略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眸。
顧修渝不由急了,衝安寧瞪眼:“你越發不像樣了,不許你欺負紀姑娘!”
“喲喲!這是又急了!”安寧撫掌大笑,轉眸看向紀舒雲:“紀姑娘,我看不如你快快嫁給我表兄好了,他這般緊張你,婚後定然待你終生如一!”
這......
紀舒雲兩世為人不應,本也不是不懂情愛的小姑娘了,可被安寧公主這麼直白調侃,卻仍禁不住麵頰飛紅。
“殿下!”她窘迫咬唇,轉眸悄然看向顧修渝。
顧修渝覺察到她的目光,仿若被燙,本就發紅的臉熟透的番茄般的鮮豔欲滴。
“安寧!你這般,壞了紀姑娘的名節可如何是好?”顧修渝含怒豎眉道:“你若是再胡言亂語,我便真要找太傅好好說道說道!”
咳!
安寧趕忙幹咳一聲,識趣轉身,於台階之上麵向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