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腦袋很疼,口幹得要命。
我費勁的發出嗬嗬的聲音。
但他們在呼嘯的風雪裏微弱得聽不見。
“溫雅,你又耍什麼花招?我耐心有限有話快說!”
“九哥,別對雅雅姐那麼凶,嘔——”阮軟又冒了出來,話說一半還吐了起來。
我聽到他們亂作一團,顧九州不停問:“是缺氧反應嗎?還是失溫嚴重?怎麼暈過去了?”
顧九州匆匆忙忙掛了電話:“聽說有暴風雪,你別鬧了趕緊下山,阿阮這我走不開,她半條命都要沒了。”
話筒傳來的忙音。
好。
但我下不了山了。
我疲倦閉眼,準備迎接我的死亡。
但小腹好痛好痛,讓我死都死不安生。
——寶寶,你想活著嗎?
我感受著我的身體,腳崴了,腹很疼,最嚴重的是我的腦袋,被冰雹砸破後不斷流血,迅速凝固結冰貼在臉上,正源源不斷吸收我的溫度。
我顫抖著手,狠狠心把它硬掰下來,皮肉分離的疼痛席卷全身!
我痛叫著,喘著粗氣,纏好繃帶,裹緊圍巾跟防風帽,挪動僵硬的身體匍匐著往下爬。
哪怕像條狗一樣,哪怕寒冷錐心刺骨,我都想跟寶寶一起活下去。
我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卻怎麼都到不了半山腰的酒店。
怎麼這麼遠?
我冥冥中覺得方向不對。
我仔細看路標,越看越心驚,打結手法不是我的。
我癱軟在雪地裏,信念全都崩塌了,如果注定是死局,那我所有的掙紮所有的痛苦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好渴。
唇都幹裂了。
我想起我帶上山的保溫瓶。
滿滿一壺熱水,顧九州讓阮軟喝了大半,可憐我為了下山做儲備隻喝了一小口。
好想喝一口哦。
肚子似乎也不痛了。
身體都變得熱乎乎的。
這可能是傳聞中的回光返照。
我用盡所有的力氣,給顧九州打最後一個電話。
戀愛腦真的想知道——這三年,你有沒有愛過我,哪怕隻有一刻?
他很快就接了起來,“有完沒完?一天天裝神弄鬼,看你定位,你不是在下山的路上嗎?”
我躺在看不到盡頭的雪山裏,聽著他的咒罵已經心寒到不會痛了,“阮軟改了我的路標,她想我死在雪山裏。我想問你......”
我話沒說完就被他打斷:“阿阮昏迷都念著你,你能不能學她善良點?”
嗬。
我死前最後一刻,顧九州都不願意相信我。
我尖銳叫起來,用盡此生的力氣,舍棄我可笑的愛情,“顧九州,分手吧,我死都不會嫁給你!”
我第一次掛他的電話,也是最後一次了。
我點開朋友圈,想寫幾句遺言,卻看到了‘正在昏迷的阿阮’發的朋友圈。
那是一段視頻,顧九州抱著阮軟冒雪下山。
配文【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我給她點了個讚。
雪花糊了我的眼睛,我麻木挪動手指,編輯我最後的朋友圈。
【此時此刻,溫雅在死亡,溫雅不善良,她會下地獄!但她會拖阮軟作伴,因為阮軟改了她的路標,讓她跟孩子一起死在雪山裏。】
手機從凍僵的手上滑落。
雪花一片一片蓋在我身上,像是蓋了棉被一樣暖烘烘的。
這樣子死掉,好像也沒那麼痛苦。
似乎,身上的雪被刨開了——難道是救援隊來了?
我費勁睜眼,瞬間毛骨悚然,我看到了野獸貪婪饑餓的眼睛。
最後的希望輕輕敲碎。
我還來不及反應,它就撲上來,狠狠咬住我的胳膊,連帶衣服撕下皮肉來。
我清醒的,見證著我的死亡,一隻又一隻的野狼撲向我,分食著我冰冷麻木的身體,我承受著世間所有詞語都形容不來的疼痛。
可我卻沒有力氣嚎一聲。
信女一生積德行善,落得個一屍兩命、死無全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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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靈魂離開我的軀體,不知怎麼就飄飄蕩蕩到酒店。
我看到顧九州在照顧沉睡的阮軟,他將她的手貼在臉上,是我從沒見過的溫柔繾綣。
他輕聲跟阮軟說話,“你說好不好笑,溫雅居然要跟我分手?”
“每次冷戰吵架,要不了幾分鐘,她就放下身段來求和。”
“她居然打了你一巴掌,我一定要她好好道歉,不然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她的。”
我這輩子都沒這麼無語過。
阮軟改了我的路標,害死了我跟我的孩子,我的未婚夫卻要我道歉?
——顧九州,如果你知道全部真相,你會不會後悔到去死?
他很快就會知道的。
因為救援隊給他打了電話。
“你好,顧先生,溫雅死了,她被野狼啃得麵目全非。”
“我們等風雪消停些,就會將屍體護送下去,麻煩您抽空過來認領屍體。”
我看到顧九州笑意凝固,他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卻像是一棵轟然倒塌的樹。
而病床上‘正在昏迷的阮軟’卻睜開眼睛,笑得惡毒,聲音輕飄,“死得好。”
顧九州卻忽然回頭,死死的盯著阮軟,慘白的臉沒有一絲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