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李豫知道，李隆基老了他怕死。

也是，誰到了這個年紀不怕死呢？

但是，如果讓李隆基真的這麼一走了之，那麼長安城的百萬百姓、天下的百姓，那得對李唐多失望？

所以，李豫得用緩兵之計，讓李隆基放下戒備，讓他慢慢放棄逃跑的決心。

想清楚了利害關係，他計上心頭，再次叩首，“孫兒無能，願留守長安，吸引叛軍主力，保皇爺爺平安撤離長安！”

李隆基聞言，勃然變色，“長安區區一萬守軍怎麼可能抵擋得住叛軍？你這是送死！你以為朕不想留在長安嗎？朕向全國各地的節度使發了集結的詔令，可無人奉召！所以，你就算暫時抵擋得住叛軍的進攻，也守不住長安！長安會變成一座孤城，沒有援軍會來支援！”

李豫出生不久，進行三朝禮時，李隆基給他洗過澡。

當時，剛出生滿三天的李豫十分活潑，把水濺到了李隆基的身上和臉上。

彼時的李亨，還不是太子，隻是不受寵的忠王。

一看到這情景，嚇得趕緊跪在地上謝罪。

李隆基哈哈大笑，一點兒都不生氣，說這個孫子十分有活力，他很喜歡。

史書記載，李豫為人仁孝溫恭，深受祖父唐玄宗寵愛。

眼下叛軍的鐵蹄，即將兵臨城下，李豫卻要死守長安為李隆基求得一線生機，李隆基豈能忍心？

他說什麼也要帶上這個愛孫逃亡。

李豫看著眼睛通紅的李隆基，起身再拜，“孫兒已經長大了，多年來屍位素餐，沒能為皇爺爺分憂，實在慚愧！如今大難在即，孫兒願意以身守城，吸引叛軍主力！孫兒在一天，長安城必在一天！就算戰死，孫兒也要讓長安城所有百姓知道，我們李唐從未拋棄過他們！”

看見李豫心意已決，李隆基黯然垂淚。

“好，既然你有此決心，朕就不勉強你離開長安了！朕會再發詔書，讓郭子儀前來救你，在他來之前，你一定要撐住！”

其實，李隆基很清楚。

此時的長安有多麼危險，沒有了潼關等要塞的防護無險可守，就像三歲小孩身捧巨額財富。那群叛軍殺人不眨眼，一旦進入長安，必定是一番浩劫。

可他沒辦法啊，他手中沒有兵，整個大唐的中央沒有兵了！

李豫留下就是送死。

可李豫也說得對，如果整個大唐皇室都逃了，天下百姓會寒心，長安城的百姓會寒心！李豫守在長安，就向天下人表示，李唐皇室沒有放棄天下，更沒有放下長安城的百姓！

“皇爺爺，您放心，孫兒拚了這條命，也要為您守住這長安！孫兒以後不能孝養膝下，您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保重身體！”

李豫說完這番話，已經涕淚沾襟，情不能自已。

李隆基看到孫子哭得跟淚人一樣，也掉起了老淚。

人年紀一大，就難以再像年輕時那樣果決了。

見孫子不惜生命地保衛長安，李隆基開始動搖逃亡劍南道的決心。

他睜著渾濁的淚眼，望向黑漆漆的夜空，在心裏問自己，“逃離長安是對的，還是錯的？”

就在他猶豫不決之際，一個小太監匆匆進來，匍匐跪地。

“啟稟陛下，斥候來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