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起,我把一生中為數不多的壞脾氣,都發泄在了沈芙安身上。
她一開始還跟我冷戰,希冀著我同從前一般。
將所有的過錯攔在身上,然後再以祈求的姿態,獲得她的原諒。
她不知道,當一個人鐵了心要傷害愛人時,每一個舉動都能讓傷害暴漲。
每一次的爭吵和冷戰,我都更加的變本加厲。
而她看我的眼神,也越來越失望。
在很多個深夜,我都在失眠的間隙,背朝她感受著她審視的目光,和低低的啜泣。
可即便她已經形容憔悴,仍舊沒有同意跟我分手。
那個時候,我多麼希望,我們之間的感情與羈絆少一點,再少一點。
這樣,我就能用最快的速度,把從前的感情消耗殆盡了。
可她的堅韌和隱忍讓我尋不到任何的機會,她仿佛鐵了心一般,無論我怎麼對待她,她都不願意離開。
直到,她的漸凍症,在某一個我跟她爭吵的午後,發作了。
我著急忙慌的把她送進了醫院,醫生是我姐姐的同學,在我姐姐聞訊趕來後。
他說“柳小姐從前的病症被控製的非常好,如果能夠一直獲得那樣的治療條件,雖然沒有辦法完全治愈,卻能生活得與常人無異。”
我顫抖的手臂被我姐姐按住。
她語氣堅定的對我說:“阿涵,在愛情與她的生命之間,你沒得選擇。”
所以,我在沈芙安終於清醒過來的那一刻,握緊了拳頭殘忍開口:“沈芙安,你這個病秧子,還要瞞著我到什麼時候?”
沈芙安漂亮的杏仁瞳中閃過了一絲刺痛,可她努力的忍住,顫抖著聲線,開口對我說:“阿涵,你不要生氣,我這個病,不影響生活的。”
我看著她小心翼翼跟我解釋的樣子,早已準備好的惡台詞,怎麼樣,也說不出口。
我姐姐站在旁邊,垂下了眼瞼,然後十指嵌進手掌,走到沈芙安床前。
“柳小姐,我從前以為,你家境姣好,能夠把你的病症控製得很好,所以才同意你跟我們阿涵交往的。
可沒想到,你竟然是個騙子!
你不過隻是一個孤女,甚至還帶著這種拖累人的病症,我們阿涵,可是未來要成為生物界的泰鬥的,而你,隻不過是他的累贅罷了。”
我姐姐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了這樣的句子。
就在一個小時前,她甚至跪在了她的同學麵前,求他想辦法,減輕沈芙安的痛苦。
沈芙安霎時間淚如雨下,她拚命的搖頭。
她眼中帶著祈求開口:“姐姐,不是的,我的病,不會拖累阿涵的,姐姐。”
我姐姐冷笑出聲:“別演了,柳小姐,人應該有自知之明,在我還對你客氣的時候,你應該擺正自己的位置!”
沈芙安掀開被子,甚至來不及擦去輸液管被強行拔開,留下的血痕。
直直的跪在了我姐姐麵前,潸然開口:“姐姐,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了,我隻想跟阿涵在一起,我不會拖累他的......”
我姐姐臉上充斥著鄙夷的神色,然後死死的攥住身後我的手腕,直到在我手腕上,掐出青紫的痕跡,才勉強維持住臉上的表情。
我再也沒有辦法眼睜睜看著我姐承擔了所有罪惡。
我瘋狂的笑出聲,笑到全身戰栗,笑到我終於把眼中的淚,憋了回去,才對著沈芙安殘忍開口,澆滅她的最後一絲希望。
“沈芙安,你不會覺得,我是真的非你不可吧?要不是你在生物學上那一點點科研成果,我連句話都不會跟你多說,你居然還能腆著臉,求我姐。
像一塊狗皮膏藥一樣,粘上就甩不掉。
你惡不惡心?”
我在沈芙安不可置信給的眼神中,補了最後一刀。
“沈芙安,你連給我提鞋,我都覺得不夠資格,你到底是哪裏來的自信,覺得宋家的小少爺,非你不可啊?
你......配嗎?”
沈芙安在我的話語中,抽搐著,暈厥過去。
等在病房之外的陸景和指揮著隨行的醫療人員,把沈芙安帶走。
陸景和在沈芙安走後,對我豎起了大拇指。
“宋涵,你學生物,太浪費天賦了,不如,你改行做演員吧,沒準,是下一個金馬獎的影帝呢?”
我姐姐聽著陸景和對我的羞辱,想要反唇相譏。
可她忽然呼吸滯澀,彎下腰,大口大口的開始喘氣。
到最後,驀然吐出一口鮮血。
我按下了呼叫鈴,在一片混亂中,把她送進了手術室。
陸景和在聽到我姐姐要換腎的消息後,如同獵物般緊盯著我。
我知道他想要什麼。
所以,我開口問他:“陸景和,這一次,你還想要什麼?”
他在“手術中”亮眼的燈光下,鼓起了掌,笑得猖狂。
他說“宋涵,你讓我等得太久了,所以,我想要你的命來換。”
我盯著他扭曲的麵龐,忽然明白。
或許從一開始,陸景和就做了這個局,他像是一個最有耐心的獵人一樣,一步一步的,看著我,走入他為我設好的陷阱。
而我,除了同意,毫無還手之力。
我咬緊下唇,埋葬最後一絲不甘。
望向手術室的方向:
“好啊,隻不過,我的命,你要自己來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