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素顏真醜

夏寐貓著腰把浴袍往身上一套。江亦謙進來後，就看到一個頭發濕答答地垂在兩肩，身披白色長款浴袍的女子，幽怨的眼神，蒼白的麵容，他足足看了她有五秒鐘。

夏寐吸了吸鼻涕，一副“你看我是不是真的很可憐”的樣子，乞求憐憫。

江亦謙好長時間才迸出一句，“夏寐，你素顏真醜。”

“對，我醜。”夏寐十分喪氣地扁著嘴，低著頭，異常乖順。

本以為她會反駁幾句的，沒想到這麼聽話，江亦謙心頭一軟，這樣還真像隻無家可歸的小流浪貓。

作為江亦謙家的常客，這次來夏寐還是有點怯了。

她從沒在這裏過夜過！

江亦謙看她沒跟上來，埋著頭，雙手放在下巴下絞著手指，戲謔道：“平時不是很威風嗎？怎麼，現在倒慫了？”

夏寐四周打量了圈，“我對居室主人反正是正大光明的，至於他對我有沒有意圖會不會有狼念……就不知道了。”

聽到這話江亦謙的眼睛黯了黯，隨即反問道：“狼念？憑你現在這張素顏？”

那道白色的小身影飛快地一閃，跳到他麵前，不服氣地辯駁，“‘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我這叫自然美！”

“夏寐，你要不要臉？”

她也不惱，反正江亦謙也就嘴巴壞，她早就習慣了。

夏寐湊到他衣領處嗅了嗅，揚起臉清脆地問：“你喝酒了？”

“嗯。”

“你不是說過，你永遠不會做影響判斷的事情嗎？喝了酒，人的大腦就會不受慣性思維的控製，做出一些與平時相違背的事。”夏寐思索了一會兒，“噌”地一下跳出三尺遠，雙手捂在胸口，“酒壯慫人膽，如果你酒後亂性，我肯定報警！”

“白癡。”

“江亦謙，你為什麼屋裏都不放個女人？你這麼大了，可以找對象了。我看之前那個你們談了兩星期的那個白蓮花不錯，要不你把人家追回來吧？嗯……氣質是沒我好，也不如我可愛，但好歹是個名媛，你說不定可以少奮鬥個……”

說著，夏寐掰起手指數道：“七八九十年。嗖一下！你就能衝破大氣層，直達人生巔峰！”

江亦謙冷著臉，聽她叨完，漠然地說：“夏寐，你好吵。”

“吵嗎？不，你這兒跟冰窟窿一樣，我給你熱鬧熱鬧。哎呀，等明天我回家了你就會想我了。那時候你就會想，要是夏寐在就好了，陪我說說話家裏就不冷清了。”夏寐笑嘻嘻地在茶幾上找吃的。

“來，坐！”夏寐一邊嗑著瓜子，一邊像她才是主人一般招呼江亦謙坐在自己身邊。

江亦謙雙手抱胸，麵無表情地注視著這個他平靜人生的闖入者，內心卻無法忽略那片早已起了波瀾的心海。

夏寐是個情緒起伏很大的人，剛還在慷慨激昂地演說，磕了會兒瓜子又開始自怨自艾地眼神放空了。

“你說，為什麼我都追到男神了，陪在我身邊的還是隻有你？他會不會隻是玩我……那我的計劃就沒辦法實行了！”

江亦謙繼續麵癱臉，“你難道是認真的？”

“當然！”夏寐瞪著水汪汪的眼睛轉向他，“奴家很認真的。”

江亦謙的心一緊，“有多認真？”

“比以前做閱讀理解認真一點。”

江亦謙嗤笑，但心卻鬆了一口氣。

她以前做的閱讀理解不是直接從原文裏找相同的句子，就是抄他的，密密麻麻的英文從來不會走心去看。

“我現在是一個頭兩個大，宋霽和他前女友剪不斷理還亂的，辦公室的小艾都看出我和他有貓膩了。可是人家都見過他前女友，我的身份太過尷尬，他讓我先別對其他人說。可是我就像一個被冷藏的人，明明理所應當卻見不得光。”

江亦謙輕描淡寫道：“別一口一個前女友，你當人家是前女友，宋霽他可未必。”

夏寐停下嗑瓜子的動作，眼睛馬上晶亮，洗耳恭聽的樣子，“那依江醫生看，他是什麼心理？你們男人總該了解男人。”

“夏寐，老實說，你覺得你適合過日子嗎？”

夏寐歪著腦袋一想，搖搖頭。

“我那天觀察過，安穎對宋霽是以一個準妻子般在關照。他們平常生活中，宋霽肯定是少不了安穎的。她看宋霽的眼神，既有崇拜又有愛護，這本是矛盾的，說明宋霽在他心中，不僅是個可以仰視的男人，也是個需要她照顧的孩子。

“一旦他們真的分手，宋霽很快就會發現他是離不開安穎的。而你這個一時新鮮的小妖精對於他來說，那時就成了麻煩。”

夏寐似懂非懂地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很多男人會和外麵的女人難分難舍，但不會真的和妻子離婚的真正原因。”

“也就是說，他現在隻是虛與委蛇，想兩邊得手？”

江亦謙不置可否。

“這回還真是棋逢對手。”

“你這個傻子，以前你得手完全因為對方在情感中處於主動方的位子，也就沒了優勢。嗯，腦子也不怎麼樣。真遇到像宋霽這樣的老江湖，你自以為足夠聰明，其實隻會被吃得骨頭都不剩。”

“他如果是老江湖，怎麼會和安穎在一起三年之久都沒有分手？”

“你怎麼知道，他這三年就一定安分了？”

“那我該怎麼辦？”夏寐求救的眼神望向江亦謙。

江亦謙斟酌了半晌，“他懶散又自恃天分，為人自負。你知道宋霽平時在公司裏最不屑的人是誰嗎？”

夏寐想了一瞬，“他師弟歐陽。因為歐陽很多談不下的合作商，都是轉給了宋霽，所以他一貫瞧不起他。”

江亦謙打了個響指，“那就好辦了。你使一些手段接近歐陽，表現出經常向他請教的樣子，最好讓他迷住你。

“一旦宋霽察覺，不僅會有危機感，而且會跟吃了蒼蠅一樣難受。到時候你就全部撇清，因為一切都隻是源於他做事不徹底，而不是你給一個追求者機會。”

夏寐聽完後，差點對他頂禮膜拜，“江醫生，你簡直就是大神啊！原來你才是隱藏的終極NPC，還好我沒愛上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

江亦謙斜了她一眼，“你要是愛上我，我一定會當麵拒絕你。我不跟白癡玩套路。”

對他的崇拜不過三秒鐘，夏寐就氣得想打人，“喂，我有這麼笨嗎？！”

“那是誰給你的錯覺，讓你覺得自己聰明？”江亦謙眼神真誠地看著她。

夏寐被看得心虛，“算了算了，就當你是對的，我要睡覺了。”

說完，熟門熟路地走進房間裏去，找櫃子裏的新被套和床單。

“夏小姐，我有說讓你睡我的床嗎？”江亦謙一臉漠然地倚在門邊，嗓音低醇。

“多少人想請我去睡他家的床，我都沒給機會。這麼好的福利，你就別推辭了，不然你舍得讓本仙女睡沙發？”夏寐轉頭對他莞爾一笑。

“我的沙發比床貴，仙女，請吧。”江亦謙毫不客氣地作了個“請”的動作。

夏寐的臉瞬間就垮下來了，垂著一雙大眼睛，可憐巴巴地準備擠出幾滴眼淚，“江醫生……”

“明天見。”

江亦謙看到她這副樣子，無語地把門帶上，不想再跟這個渾身是戲的女人對話。

午休時候，夏寐坐在自己的格子間裏，從公司的工作群裏找到歐陽的微信，添加好友。

“叮咚。”

這麼快就通過了，剛好也在看手機？

夏寐嘗試著發送了一條信息，“歐陽前輩，有些工作上的問題不太明白，聽說您以前處理過相似的案例，可否向您請教？”

等了大概一分鐘，歐陽回複，“前輩不敢當，我會盡力幫助你解答疑惑的。”

Bingo！

夏寐心裏小得意地發過去一串文字，“你現在方便嗎？可以過去您那邊請教嗎？我叫夏寐，希望不要打擾到您。”

“可以，東起第三間，你過來吧。”

夏寐抿嘴一笑，拿上早就準備好的筆記本。

歐陽在公司也算半個精英，至於為什麼是半個，隻要有宋霽在，他就始終差那麼一口氣，永遠被壓住風頭。

夏寐第一次仔細地打量他，長得還不賴，雖然跟宋霽江亦謙他們沒法比，但五官著實可圈可點。

“這個客戶從一開始就顯示出，他是內行人，所以不能把他當作普通客戶來對待。在向他解說的時候，你隻有盡力去展現你的專業素養，不要去推翻他的觀點，讓他繼續保持良好的自我感覺。越是這種人，你越要捋他順毛……”

歐陽把自己過來人的經驗傳授給她，很是耐心。但他越坐越近，讓夏寐隱隱有些不太舒服。她覺得自己肯定是想多了，人家盡心盡力地講解，把他想成那樣也太不厚道了。

在她看草稿紙的時候，一道灼熱的目光盯得她心裏發毛。

夏寐心中一懍，此地不宜久留，還是走為上計吧。於是她找了個由頭，想盡快逃離這裏。

“有一處，我剛還沒有講清！”

她轉身時，歐陽拉住了她的手，強烈的反感使夏寐條件反射地把手抽回。

她現在更加篤定，歐陽不懷好意！

“我已經懂了，謝謝前輩。”

夏寐逃也似的出了辦公室。

就算是為了氣宋霽，她也不想再接近歐陽了！林子大了，真是什麼鳥都有。歐陽看著正人君子，沒想到是這種人。

江亦謙支的這招作廢，她怕自己還沒把宋霽搞定，就先被別人趁機占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