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到一隻貓
平安夜。
本就是個外國人的日子,堅定東方傳統的夏寐鄙視一切崇洋媚外的行為!
她仇視所有資本主義國家。
江亦謙說:“首先你可以扔了香奈兒和MK。”
“算了,算了。”
反正每次遇到她做不到的事情,她都會這麼說。她真的是一個很容易妥協的人,對不對?
平安夜前夕,她做了一個很真實的夢。夢裏,她又回到了高中的時候。
她連上了兩節數學課,男生們都解放似的跑向籃球場,女生們則抓緊短暫的一節體育課,大聊八卦。
今天有點特殊哦,凡是稍微有點姿色的女生都小心翼翼地從抽屜裏拿出包裝好的蘋果。
夏寐托著腮看著她們,啊,平安夜和蘋果的共同點在於都有一個Ping字?
不過,有禮物總好過沒禮物。
夢裏的她穿著高中的校服,卻擁有當下的意識。
我送個蘋果給宋霽,大約他會笑死我吧?
她突然心口一痛,像是被什麼東西捶擊到,連帶著頭也開始隱隱作痛。
她心裏好像有什麼酸酸的東西泛出來,來提醒她,記憶中,她該一起過平安夜的人不是宋霽!
夏寐想快點醒來,飛快地跑出了教室,層層包圍的教學樓像被施了魔法般。她身處其中,隻覺天旋地轉。所有人都像看瘋子一樣看著她。
她扯著自己的校服,嘴裏念著,“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
校服被她脫下扔在了地上,衣著單薄的她神情古怪地站在原地。
有一個人走到她麵前,撿起她的校服。那人的聲音很有特點,帶著男生變聲期特有的低沉沙啞。
“夏寐,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像變戲法般,她就到了夜間的操場。
那人拉著她的手說:“夏寐,這是我送你的禮物。”
一棵高大的樹上掛滿了彩色的小圓燈,如星光點綴。樹枝上分散地掛了禮物袋,看起來沉沉的,好像每個袋子裏都裝著禮物,等著她去拆。樹的頂端立了一個牌子,歪歪斜斜地手寫了“聖誕樹”三個字,生怕別人不知道這是什麼。
“夏寐,喜歡嗎?”
夏寐……
夏寐……
她的腦子快要炸了,為什麼整個世界都飄蕩著他的聲音。
“啊!”
從夢中驚醒,夏寐出了一身冷汗。
不該再夢到他的!
過去了這麼多年,為什麼夢裏的一切真實得就像剛發生過一樣?
夏寐抓了抓頭發,拉開窗簾,使勁地把臉曝光在太陽下。
清醒多了,這樣……就不會再回味那個夢了。
夏寐看著手機相冊裏她和宋霽的自拍合照,嘴角不禁彎起一個甜蜜的弧度。她對著鏡頭一臉搞怪,宋霽在她身後露出一張完美的側臉。當然,這不是偷拍,是他們第一次約會的紀念。
夏寐滿意地攏了攏頭發,將這張照片洗了出來,貼在床頭的粉色畫板上,排在……第五個。
手指輕輕滑過那些照片,代表著夏寐情感之路的戰績。高三以後,她談過的每一個男朋友,尊容都會很“榮幸”地留在畫板上,這其中也包括了讓戀愛關係隻維持了一個月的江亦謙。
除了江亦謙,他們的麵容都驚人的相似,仿佛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夏寐胸口一痛,烏墨般濃密的長發半掩臉上的哀傷。
他們既是目標,也是戰利品。有的奉她為女神,也有如宋霽這般,是倒追來的。
可他們終究不是你……
夏寐和宋霽的關係,在公司裏暫時還不能被眾人所知曉,有時候一個眼神交彙都讓夏寐覺得自己是在做賊心虛。她憋屈很久了,受夠了。
明明她都是正牌女友了,為什麼還像個第三者?她就是想讓全世界知道,她有一個既優秀又帥的男朋友。這並沒有什麼錯。
休息室裏的空調,熏得人昏昏欲睡,皮膚又無比幹燥。
“她……你們現在還聯係嗎?”夏寐抱著宋霽的胳膊,明著撒嬌,實則試探地問道。
宋霽濃密的睫毛蓋住雙眼,語氣平緩,“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處理好的。”
夏寐聞言,臉色變了變,她知道這時她不能強來,不然會適得其反。於是擠出一個天真無邪的笑,“該不會還舍不得人家吧?”
這句話的潛台詞是“你到底宣布正式分手了沒”,聰明如宋霽,不會聽不出。
“她畢竟跟了我三年,說到底還是我虧欠她。”宋霽摸了摸夏寐的頭,安撫道,“你放心,不會太久。”
“那你能保證,她不會再來糾纏你?或是利用你的愧疚來要挾你跟她複合。作為你女朋友的我,第一個不答應!”夏寐噘著嘴,佯裝生氣。
宋霽失笑,“小傻瓜,你哪來這麼多偶像劇情節?”
“我這叫預判,”夏寐撇了撇嘴,“我就再等你幾天。我可得早一點站在你身前,幫你擋住那些覬覦你美色的小姑娘和老婦女。我的宋美人,隻能我來玷汙!”
說著,魔爪就伸向宋霽的臉。
宋霽捏住她細白的小手,壞笑道:“在這裏玷汙我,不夠有情調吧?”
夏寐眨了眨眼睛,“古有鄰家女,在牆頭天天偷看宋玉,宋玉卻清高地從未回應。今有宋霽,落入夏寐的土匪窩,自然是要好好疼惜一番了。我的宋霽本來就處處留情,保不齊哪天真的被鄰家女‘窺’走了。”
宋霽看著她嫣紅的嘴唇在眼前一張一合,像顆嬌豔欲滴的櫻桃,不禁心神搖晃,忍不住想去品嘗這份甘甜,手機卻在這時很不適時地震動了起來。
夏寐眼快地看到屏幕上跳出的“阿穎”,心情頓時被衝涼了。
鈴聲響了五秒後,她冷冷說了句,“接吧。”
休息室裏十分安靜,所以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麼夏寐都聽得很清楚。
“宋霽,和我一起租房子的室友,她男朋友昨天被一輛工程車……碾死了,事發在來給我們……修空調的路上。宋霽,我好害怕。
“室友去殯儀館了,我一個人……是我們說天太冷不能沒有空調……室友一開始說要不你住得很近找你來,你工作忙,我就沒叫你……是我害死了他……”
電話的那頭開始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幾乎連話都要說不完整。
夏寐一臉凝重地看著宋霽。
“阿穎,你別想太多,肇事者是那個貨車司機,和你沒關係。你別自責了,把家裏的燈都打開。”宋霽語氣溫和地哄著她。
“嗚嗚……宋霽你能不能來陪我,或者把我接去你家也好。我室友還沒回來,她回來我也不敢靠近她了。我總覺得有鬼魂在這個房子裏,我好怕……”安穎在那頭的哭不像裝出來的,可以想象突然麵臨慘劇的她,此刻內心有多崩潰。
夏寐想,換作是她,恐怕也沒心理強大到能一個人繼續住著。
宋霽出現了片刻猶豫,安穎又哀求道:“就一天好不好,我明天就買回家的動車票,嗚嗚……我覺得我快撐不住了……”
宋霽看向夏寐,知她會不悅,用口型對她說了句“抱歉”,轉向對著手機那邊的安穎說:“那你等著我,我現在過去。”
掛斷電話後,宋霽歉疚地說道:“她在這裏沒什麼可以依靠的人……”
“我知道。”夏寐語氣冰冷而僵硬。
這一去,自然又不好雪上加霜地說分手了。這一夜,還指不定會發生什麼事。一個可憐柔弱,一個當斷不斷,想到這夏寐就煩躁。
“她家不是空調壞了嗎?正好,你去就好了。”
夏寐說完,轉身就走。
這時再裝大度、裝體貼,可真要讓人以為,她夏寐是吃素的了!
懷著一肚子氣回到家,正開著浴霸洗澡,洗到一半竟然停電了!
夏寐現在是真的相信有水逆這回事了!
她摸著黑去找手機,偏偏這時候腦子裏想的還都是些可怕驚悚的東西,早上安穎電話裏說的內容又在腦海裏重播。
夏寐嚇得打了個寒顫。
夏寐人還泡在水裏,凍得有些瑟瑟發抖,但第一反應就是撥通了江亦謙的電話,幾乎是習慣性的行為。
“江亦謙,江湖救急啊……我家裏停電了,我洗澡洗到一半……”夏寐的聲音有些發顫。
那頭傳來江亦謙慵懶而又沙啞的嗓音,“怎麼,剩下一半我來幫你洗嗎?”
夏寐氣得直咬牙,“你能不能來接我去你家住一晚?那個……我早上聽說了一些可怕的事,我現在黑燈瞎火的都不敢出浴室,你來接我好不好,我去給你開門。”
“哦?”江亦謙此時正在和友人喝酒,他走出酒吧,看著天空,眼前仿佛浮現出夏寐無辜又無助的表情,忍不住逗弄一番。
“你的宋霽呢?別跟我說,我的精彩演出全讓你打水漂了。”
夏寐恨恨道:“哼,說來話長,等下慢慢跟你說!”
“我有說來接你嗎?”江亦謙好笑地發出質問。
“江亦謙……你!阿嚏!”夏寐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江愛卿,本宮平時待你不薄,如今本宮落魄了,你何苦還要落井下石?”
江亦謙無奈地歎了口氣,星目微眯,“夠了,戲精,我十分鐘後到。該穿的都趕緊穿上,等會兒我要是看到不該看的概不負責。”
夏寐低頭看了眼自己,“哼,我肯定裹得嚴嚴實實!”
江亦謙拋了拋車鑰匙,從夏寐說去接她的那一句話開始,他就連自己都未曾察覺地把車鑰匙緊握在手中。
一個剃著寸頭的人剛給江亦謙滿上酒,聽到他要走,就問:“怎麼了,這才剛喝起來就要走啊?”
江亦謙撓撓頭,笑得有些高深莫測,“物業打電話來,說在我的家門口撿到了一隻小貓。”
“讓物業領走不就行了嗎?”寸頭男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江亦謙看了他一眼,嘴角浮現出一絲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饒是同為男人的寸頭男,也愣了那麼一瞬。
“可是,我剛好想養隻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