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角落裏的日記時,我正給孫女輔導作業。
原來我的妻子溫情,每兩月固定與朋友出遊的一星期,其實是攜手白月光,去看山川日落。
從四十到六十,從接近天堂的鬆讚寺到自由的大西北,從青絲變白發,他們行遍每一片土地,相抵半生榮華。
我冥思半晌,過去的20年,我在做什麼。
忙著為生活奔波,養育子女,照顧父母,後來啊有了孫子,又心疼老伴自己輔導孫子,我這一生都在為別人活。
......
孫女朵朵寫作業的時候一直不老實,不是摳摳橡皮,就是玩自己的筆。
一道十以內的加減法我教了兩個小時,才堪堪學會一點。
我的耐心一直都不好,可結婚以後,妻子和兒女讓我學會了沉澱。
好不容易等朵朵開始認真的寫作業,我抬眼看到了書架角落一個破舊的日記本。
在這個家生活這麼多年,我竟然沒有發現,我微微起身,彎曲著膝蓋,骨頭卻一陣撕心裂肺的疼。
年紀大了,身上的零件總是時靈時不靈,各種老年綜合征的病接踵而至,我不想給家人添麻煩,動作頓了頓,咬著牙忍住疼痛,這才緩過勁來。
我坐在朵朵身邊,翻閱著日記本。
字跡雋秀,雖然日記看起來很久遠了,就連紙張的邊緣都微微泛黃,看得出日記的主人翻閱了很多次。
而這個字跡我認得,正是和我結婚三十六年的妻子溫情。
【1999年10月6號,鬆讚寺不愧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這個充滿信仰神聖的地方,看著那個人的側臉,本想保佑家人平安,可我心中卻唯有隻爭朝夕的想法。】
隻爭朝夕?
結婚這麼多年來,我清晰的了解溫情的真實想法。
她不過是想跟身邊的人永遠這樣在一起。
而這個時候的我在做什麼呢?
那天是我的生日,早早的起床給十一歲的女兒做好了飯,將她送去學校,回來的路上,我興高采烈的給自己買了個蛋糕,打算回去和溫情慶祝。
自從過了二十歲以後,我都不怎麼過生日了,但是我知道溫情是個注重儀式感的人,況且又喜歡吃甜食,每次家裏人過生日,蛋糕都會進入她的肚子裏。
說是給我自己過生日,不過是借著這個由頭給溫情吃蛋糕罷了。
在路上我難掩激動的心情,我們不是什麼富足的人,吃塊蛋糕就算是過年了。
可是回到家的時候,溫情已經不見人影,我隻當她陪朋友出去或者回娘家了,我一直等到了深夜,蛋糕都塌了。
女兒紀軟巴巴的坐在餐桌前盯著蛋糕不停咽口水,無奈之下,我打開蛋糕讓軟軟自己吃,我默默的退回了房間,枯坐到第二天早上。
溫情是在第五天才回來的,我質問她去了哪,她搪塞我,說陪閨蜜去了鬆讚寺,我還想繼續問下去。
比如,為什麼出發之前不提前告訴我。
比如,她還記得我生日嗎?
比如,幾個人去的,有男人嗎?
可我的話還沒問出口,就被溫情惡狠狠的瞪了回來。
「你別總是這麼多疑好不好?我是嫁給你了,不是賣給你了,不用事事都跟你彙報吧?我也是個人啊!」
我不理解我什麼都沒說,不過是一個擔憂的眼神,便引出溫情一係列的不耐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