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著嘴唇,眉心緊緊地皺起。
我心疼的下意識的想要為他撫平眉心的痕跡,但往前邁了兩步,我就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我恨自己怎麼這麼不爭氣,明明該和巫行徹一刀兩斷,卻還是為他牽掛不已。
無法控製自己的心也就算了,就連身體都不受控製的跟隨著巫行徹的身影來到了萬毒窟。
隔得遠遠的,我看到他腳步一個踉蹌,竟然直接跪在了地上。
我嚇了一跳,鼓起勇氣向前。
可當我的視線略過巫行徹的肩膀,望向穀底時,我愣住了......
隻見原本蛇蟲鼠蟻遍布的穀底現在隻剩一具殘缺的屍骸。
屍骸的一旁,還有一枚泛黑的長命鎖,那是娘親留給我的唯一的遺物。
我一向寶貝的很,從不離身。
我迷茫的抬起頭,在空中看到了一輪紅月。
月亮怎麼會是紅的呢?
恍惚間,我突然間記起很久以前在誌怪雜談上看到的一句話——死人和活人眼中的世界是不同的。
我死了?
我死了!
意識到我死亡的這個事實,我內心說不上悲喜。
我死了,接下來不必被巫行徹帶到族人的麵前。
依照姨娘的脾氣,若是此刻我出現在她麵前,她定然會不分青紅皂白的給我幾巴掌。
而怒火中燒的族人們,謾罵都是輕的,說不定還會直接將我綁上火刑架,作為人祭,以求神靈寬恕。
光是幻想那些他們會對我施加的手段,我就不寒而栗。
仔細想想,死的早,倒還算是一件好事,值得慶幸。
思索間,我耳邊又想起了窸窸窣窣的動靜。
我以為是隱匿在陰影中的蛇蟲鼠蟻又從洞穴中爬了出來。
但巫行徹的吸氣聲卻告訴我,並不是一回事。
我尋聲看去,隻見巫行徹捂著手腕,滿臉的痛苦站了起來。
而在他的腳邊,則散布著十幾隻拳頭大小的蠍子。
毒蠍的尾刺高高的揚起,有一隻的鉤刺上還裹著一抹血珠。
看樣子就是讓巫行徹遭殃的罪魁禍首。
活了十八年,我還從未見過如此厲害的蠍子,而且還不止一隻。
萬毒窟,是寨子裏的禁地,平日有侍衛看守,裏嚴禁族人出入。
穀底遍布著毒物,白日不見蹤影,到了晚上卻會爬出來,聚集在一起廝殺。
弱小的毒物,隻會成為同類的食物。
經過蠱族世世代代的驗證,這些毒物隻在穀底活動,不能發生任何意外,都絕不會爬出穀。
可如今看來,局勢好像發生了變化。
我眯著眼,望向穀底。
那裏除了一具骨骸,空無一物。
本該相互廝殺的毒物隱匿蹤跡,萬毒窟外還出現了巨大的毒蠍。
事出反常必有妖,冥冥之中,我總覺得今晚會出事。
果不其然,祭壇那邊又傳來了動靜。
巫行徹聞聲,草草包紮好傷口,立馬趕了回去。
我跟在他的身後,沒過多久就看到了祭壇前的亂象。
不計其數的蜈蚣占領了祭壇周圍的土地。
它們圍成了一個圈,將族人們趕到了祭台。
穩妥起見,巫行徹並沒有繼續前進,而是停在了交界線。
有人不信邪,妄圖拿火把驅逐這些蜈蚣。
可原本畏火的蜈蚣竟然絲毫不懼,還順著那人的褲腿鑽了進去。
那人慌慌張張的想要跑回祭台,結果走到半路就直接倒了下去。
若不是父親眼疾手快,臂力強勁,抓著那人的衣領扯了回來,估計他整個人都會被蜈蚣淹沒。
割開他的褲腿後,父親一劍將他腿上的蜈蚣斬斷成兩截。
可即便如此,男人依舊中的招。
火光下,可以明顯的看到他被蜈蚣咬的地方,傷口已經發黑、潰爛。
這是中毒的征兆,但這毒素的威力,卻遠遠的超出了眾人的想象。
很快,毒素就蔓延到了中毒者全身。
見狀,巫行徹又向後退了幾步。
蠱族雖然需要用蠱,但那些蠱蟲不過指尖大小,平日裏都寄居在體內,哪見過這陣仗。
他們一個二個都慌了神,最後不知是誰想起白聖月的聖女身份,紛紛朝著她跪地。
“聖女大人,現在隻有你能救我們了!”
“對,聖女自幼百毒不侵,萬毒避讓,肯定不會懼怕這區區蜈蚣。”
我這才注意到躲在寂寞身後的白聖月,她臉上已經覆蓋上了一層白粉,止住了傷勢。
眾人七嘴八舌的催促著白聖月趕緊想辦法。
可白聖月卻麵如冰霜,一言不發。
焦灼的氛圍本就容易讓人失去理智,很快就有人開始質疑起白聖月。
但有姨娘在場,又怎麼可能讓白聖月受委屈。
她那張嘴,一貫會顛倒黑白。
三言兩語,竟又怪在了我的身上,說這一切都是我搞的鬼,是我驅使了蜈蚣,想要害死所有族人。
一時間,群情激奮,大家都恨不得將我除之而後快。
看著他們猙獰的麵孔,我隻覺得可笑。
下一秒,還真的出現了一道嘲諷笑聲。
我嚇了一跳,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後知後覺才發現,那聲音竟然來自林子裏。
不止我,族人們也聽到了聲音。
下一秒,那聲音再度響起。
“祝雀,謊話說一千遍也不會成真的,你說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