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有位監控姐。
我一有學習動靜,她就焦慮。
我拆個快遞,她問我買啥了。我出個門,她問我去哪兒了。
甚至我在床上突然翻個身,她掀開床簾問我,是不是要偷偷看書內卷了。
我快要精神崩潰,不幹人事的輔導員卻說我小題大做。
後來我考研失敗,她卻從海外鍍金回來,一躍成為我的主管。
她逢人便說我是卷王,把數不盡的工作丟給我,最後我因過勞猝死在工位上。
再睜眼,監控姐正爬上我的床。
我錄下翻書聲,擱床邊開小燈,放了一整晚。
焦慮是吧,都別睡啦!
1
宿舍裏很安靜,床梯傳來的一點點動靜都在這個空間裏響得驚人。
我從床上坐起,打開夜燈,眼睜睜看著床簾被拉開一點點縫隙。
從縫隙中,我的視線對上了一雙眼睛。
是我的對床室友薑珈。
見我發現了,她直接掀開我的床簾:
“我聽見你翻身的動靜,還以為你背著我們偷偷內卷學習呢!”
這一刻,聽見這極其耳熟的話,我才相信我是真的重生了!
前世,我被那雙眼睛嚇得驚叫出聲,薑珈也是這麼給我解釋的。
她還說:“我就是關心你一下,你看你淩晨兩三點還開著小燈,不說把眼睛熬壞了,可能人都會熬沒呢!”
可我做了一晚上的噩夢,第二天還被其他室友提醒不要大半夜擾民。
我想解釋,薑珈卻用關心我、喜歡黏著我的名義瞞過了所有人。
後來我發現,但凡我有一點學習跡象,她就會進行幹擾。
隻因,她焦慮別人會比她優秀,行動卻跟不上。
我快要精神崩潰,害怕別人的目光,可我沒錢再出去租房,隻能去請求輔導員換宿舍。
輔導員不耐煩地駁回我的申請:“怎麼就你事兒這麼多,誰會這麼閑,兩眼一睜就是盯著你啊?”
最後,我因為心理問題,考研失敗,摸爬滾打幾年還是小職員。薑珈卻成了海歸,空降為主管。
她跟公司的人說:“我跟漾初是大學室友,她大學的時候就是卷王啊,現在肯定也沒變!”
職場老油條一聽完,工作讓我好幾天沒能合眼,後來也沒再睜開過。
見我不說話,薑珈左右掃視我的床:“你都坐起來了,不會真的是要內卷吧?”
我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我說是的話,你心裏舒服點了嗎?”
她訕訕一笑,下了床梯。
我拿出手機,錄下五分鐘翻書的聲音,放在床邊,循環播放,一整夜的那種。
再美美戴上耳塞眼罩。
焦慮是吧,看看失眠的會是誰!
2
第二天早上八點,我難得睡了個好覺,神清氣爽地起床。
我放輕聲響洗漱完,正收拾東西準備去圖書館。
對床床簾“唰”一下被扯開。
薑珈頂著兩個大黑眼圈,眼神迷蒙:“漾初,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我皮笑肉不笑地回她:“去拯救世界。”
主打一個已讀亂回。
說罷,我拎著書包就出了門,把薑珈沒說完的問題關在了宿舍裏。
走在路上,我第一件事就是把微信步數給關了。
又打開購物軟件,下單了全包式床簾和床下簾。
宿舍裏沒有人裝了床下簾。
早在新生開學的時候,我們宿舍內部討論過這個問題。
薑珈當時一臉嫌棄:“我就不愛裝那個簾子,裏麵悶不說,活動空間還小了。”
我還是想裝,她又勸我:“你看啊,我們剛認識,本來就是需要培養感情的時候,這簾子一裝,別人要是來看到了,還以為我們宿舍感情多不好呢!再說,這走道本身就不寬,裝了簾顯得更窄了,走路都不好走!”
最後宿舍其他兩位都認可了她的說法,我也就隨波逐流。
可現在,都見鬼去吧!
我在圖書館專心致誌學習了一個多小時。
直到熟悉的背脊發涼感襲來。
果然,我看見了在兩個書架之間張望著正在找什麼的薑珈。
我剛想把書推到旁邊座位上,裝作有人,還是晚了一步。
薑珈一屁股坐在我旁邊,邊喘著氣邊說:“漾初,你也太卷了,可讓我好找!”
“昨晚你是看了一晚上的書吧,我都聽見聲,還看到你開小燈了!”
“都是一個宿舍的又不會說你什麼,怎麼還總背著我們卷呢......”
我木著臉看她,用筆點了點桌上粘貼的標識。
她沒理解,以為我說要學習了。
“哎呀,我知道你愛學習,歇會兒又不會怎麼樣!誒,你不會為了卷,連早飯也沒吃吧!”
我扭過頭,不再理她,想專心看書。
薑珈拿著手機,忽然小聲驚呼,開始整理自己發型:
“今天急急忙忙出來,都沒能化個妝,這都有人要微信嗎!”
我瞥了眼,有人給她隔空投送了一張照片。
薑珈瞄了四周幾眼,沒有人抬頭,隨後含羞接受了照片。
打開是一張豬豬俠冷臉表情包。
【尼瑪的,能不能閉上你那張臭嘴。】
世界清靜了。
3
薑珈時不時瞄一眼我在幹什麼,見我在看網課,自己也拿出了平板。因為不能說話,最後還是耐不住性子跑了。
托圖書館俠的福,我安安靜靜地看了幾個小時的書。
這回,我也沒心疼錢,東西加急後下午就到了。
我拿著倆快遞回了宿舍,宿舍隔音不怎麼樣,剛走到門口就聽見裏麵人在說:
“天啊,要不要這麼卷,大學還不享受享受!”
“就是啊,昨晚燈亮了一夜,今早又去圖書館了。要不說人家怎麼是專業第一呢!可就算年輕,身體也遭不住這麼受罪啊!”
“哎,人家自己都不在意,你還這麼關心她。”
我用鑰匙打開了門,徑直走回自己座位。
她們一下噤了聲,見我捧著倆快遞回來,薑珈坐不住了。
“漾初,買了啥啊?”
我張口就來:“防蠅神器。”
薑珈不會信的,畢竟她還是會自顧自地拿起快遞盒看。
她提高了音量:“漾初你怎麼要換床簾啊?還是全包式!”
我拿出床下簾準備裝上,她的聲線更尖銳了:“我們不是說好都不裝簾子的嗎!”
我掃了眼另外兩個室友,她們也一臉不解地看著我。
我淡淡回道:“如果我每次回頭,都不會在你桌麵那鏡子跟你對視上的話,也能少花點錢了。”
薑珈桌子上有一麵鏡子,我也是上輩子留心之後才發現的。
那鏡子不是用來照她自己的臉,隻是為了方便觀察我的一舉一動。
薑珈的臉僵硬一瞬:“我比較敏感而已,有什麼動靜我總想看看。”
我停下動作,看向她:“所以,因為你敏感,我昨晚翻個身,你也要爬上我的床看看?”
薑珈啞口無言。
一個室友說話比較直接:“我天,薑珈,你演恐怖片呢?”
我低下頭:“可不是嘛,大半夜看見一雙眼睛,我後麵開了一晚上的燈還是睡不安穩。”
她裝好人,我裝可憐。
電視劇看了這麼多,誰還不會露兩手了!
薑珈有些慌,連忙擺手:“不是,那是你自己內卷啊,我後來明明聽見翻書聲了。”
我也接著道:“我睡不著,不就拿書看看讓自己睡嘛。”
另外兩位室友一臉不讚同地盯著薑珈。
其中一個先向我開口:“可以給個鏈接嗎?我可不想半夜見人cos貞子。”
另一個揮著雙手:“我也要!我也要!”
薑珈表情扭曲,看著我們三人最後全都換上了全包床簾和床下簾。
4
光靠一層布是擋不住她發揮的。
兩天後,我剛準備出門的時候,室友蘇早從外頭回來。
見我出去,隨口問了句:“出門啊?”
我還沒搭話,薑珈先憋不住了。
“是去做院裏的誌願者吧!我看到你們部門發通知了,能加綜測分,拿獎學金,漾初這個卷王怎麼可能不去?”
我笑了一下:“這話說的,憑自己本事爭取獎學金就是卷,你怎麼不卷,是卷不過嗎?”
蘇早的臉色也不太好。
我記得前世這個時間段,她也在做誌願。
大家都是學生,獎學金幾百一千也是錢,能爭取還是會去爭取的。
蘇早“啪”一下把包放回桌子上,直言道:
“抓周拿的不會是攝像頭吧?盯著人就說卷,整得跟個人形監控似的。”
薑珈被說中,麵色難看了幾分,小聲嘟囔:“我就是碰巧看到的。”
我沒再跟她耗,出了門。在跟部門的人分配工作的時候,發現薑珈也來了。
她瞄了我幾眼:“漾初,我剛真沒別的意思,這不是看你勤奮嘛。其實我也報了誌願者,咱倆一起吧!”
我麵無表情,看著她臉上虛偽的笑容。
前世,我也報名了這次誌願,活動內容是去給小朋友們分享一些電影。
可我坐在昏暗的課室裏,絲毫看不進去電影內容,反而滿腦子是黑暗裏的一雙眼睛。
等我轉過頭去,薑珈正在靜靜地盯著我。我難以忍受,退出了誌願,沒能拿到這十分的綜測分,名單出來那天,我錯失了一等獎學金。
薑珈麵露惋惜:“要是漾初你能堅持做完誌願,你也能拿一等了!”
我問她:“你怎麼知道?”
她對我笑了笑:“我算過你的分了,跟我就差十分呢!”
前世薑珈的笑和此刻重疊。
我點了頭,也笑笑:“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