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我和林雪都沒有說話。
在這濃重的夜色之中,我在前麵走,她跟在我後麵。
我們都走的很慢。
進了小區,來到樓棟門口,我停下了腳步。
江晨的身影就在樓棟門口蹲著,剛才的小雨,把他淋濕了。
現在的他就像是一隻被人遺棄的小貓一樣,蜷縮著用手抱著膝蓋,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你怎麼還沒走?”
林雪有些不耐煩的看向江晨,開口質問。
江晨抬起頭,也不知道從哪來的力氣,直接就朝著我衝了過來,一拳狠狠的砸在了我的臉上。
很疼。
我踉蹌後退了好幾步。
“都是因為你!”
“阿雪都是因為你,才不要我的!”
“阿雪那麼好,你卻那麼對她,你還是個人嗎?”
江晨的話像刀子一樣,插 進我的心窩子裏。
因為我?
明明我才是林雪的男朋友,他才是那個該從我們的世界裏消失的那個人。
可是現在,他在喧賓奪主。
“江晨,你幹什麼!”
林雪連忙上前摟住了我的胳膊,轉過頭瞪著江晨質問。
“放心,我不會還手的。”
林雪摟著我胳膊的力道很大,像是害怕我跟江晨動手。
她不知道,我現在的身體,已經不允許我跟江晨動手了。
“你們聊。”
我推開了林雪的胳膊,自顧自的走進樓道,按下了電梯。
在進入電梯門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朝著樓道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江晨正把林雪緊緊的摟在懷裏說著什麼。
我的胃在此時開始痙攣起來,緊接著就是劇烈的疼痛。
電梯門關閉,遮擋了我的視線,我握緊了拳頭,身體緊貼著電梯的牆壁,用拳頭頂在我的胃部,借助身體的力量,使勁的擠壓我的胃。
這樣,可以讓我減輕一些痛苦。
可即便是這樣,當電梯停在八樓的時候,我還是被折磨的滿身大汗,想要起身走出電梯,卻感覺全身都沒有力量。
就這樣,我緩緩的蹲了下去,電梯門關上又打開,打開又關上。
燈光忽明忽暗。
明暗交叉的間隙我仿佛看到了一條通往死亡的路。
江晨的重度抑鬱會不會死我不知道,但我一定會。
我拚盡了力氣站起身,掙紮著回到家,衝進衛生間就吐了,鮮血順著馬桶流了下去。
回想起剛跟林雪在一起的日子,她來例假的時候,總會很疼。
她會捂著肚子,在馬桶上蹲很久。
我就去廚房給她煮紅糖薑茶,給她買暖寶寶,買布洛芬,所有的東西都給她準備好了,她接了江晨的電話,忍著痛就直接出門了。
“幫你煮了紅糖薑茶,你......”
“江晨犯病了,我得馬上過去。”
我看到林雪額頭上疼出的汗珠,我攔下她不讓她去,我們大吵了一架。
“你就隻關心江晨,自己疼成這個樣子,到底是他重要,還是你自己的身體重要?”
“我沒事的,他要是想不開會死的!”
“天棟,你能不能別鬧了,每個女孩子來例假都會疼的,忍忍就過去了,我現在必須去找江晨。”
那天夜裏,我輾轉反側一直在擔心林雪,現在想來真的很可笑。
就像我現在這樣,像隻狗一樣疼的全身發抖,牙齦都咬出血來了,竟然還能回憶起這些。
我衝掉了馬桶,艱難的站起身,來到衛生間的窗戶邊向下看。
這裏剛好能看到樓棟口的位置,可林雪和江晨已經不在樓下了,不知道去了哪。
第二天早上,我沒有見到林雪。
按照原來的計劃,我去了醫院,準備去拿醫生給我開的抗癌藥物,然後開啟旅行,去看看我從未看過的世界。
這些年我在公司的業績很好,也攢下了一筆錢,本來是準備買房子的,現在用不上了。
我不打算在醫院裏持續治療,因為我知道,這個病沒得治。
所以我打算在我僅剩的時間裏,盡量多看看這個世界,算是給我的生命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吧。
“天棟?”
拿完藥出來,醫院的門診大樓門口,我看見了林雪。
昨夜她徹夜未歸,現在雙眼通紅,泛著血絲。
我們兩個就這麼毫無征兆的迎麵撞上了,她看著我,我看著她,一時無言。
“你來醫院做什麼?”
林雪先開口,我隻是笑笑:“沒什麼,來拿點藥。”
“昨天夜裏,江晨割腕自殺了,流了很多血。”
“哦。”
不等我開口,林雪就解釋起來,隻是我對於這件事情已經不在意了,隻是哦了一聲,就準備離開。
“你要去哪?”
林雪拉住了我的手,緊盯著我問。
“去旅行團報道,上午九點出發。”
“你......”
林雪欲言又止,咬著嘴唇問我:“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