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老奴仆欺身向前,四隻手朝我招魂般伸來。
我瞥見如風兩手背在身後,什麼護我周全,鬼話一句。
我閃身躲避,剛買的芝麻燈跌落,被老奴踩癟。
「我的燈——」
老奴趁機摁住我雙臂。
「本小姐丟的夜明珠,能買你一作坊的破燈!」
貴女在我身上假意尋摸,變戲法似的,攤開手,明珠顯露。
「好你個小賊!我這就送你見官!」
一團黑影瞬移,將兩老奴扔出數步之外。
木樓梯又嘎吱,聲先至,「誰敢動她!」
男人聲音清冷帶怒,嚇得一旁看戲的如風摔碎了蓋碗。
「參見太子殿下,」青衣貴女嫋嫋作揖,神色並不見懼。
太子甩衣袖路過,並未理睬,任她斂裾屈膝。
他快步走到我身邊,攙起,確認我身上並無大礙後,方才轉頭。
客套道:「免禮。」
「表哥—— 你竟然為了一個丫鬟,當眾羞辱我?」貴女額頭花鈿顫抖,眼尾泛紅。
他彎腰拾起癟肚的芝麻燈,拍了拍灰,珍寶似的交到我手上。
「下次,我再給你做個新的。」
我假意點頭,男人的話,我是不信。
「表哥!」
貴女自小被捧在手心,何嘗被無視過?
「你想說,她偷了你的夜明珠?」太子攤開掌心,明珠又離奇落到他手裏。
想必是先前借衣袖障眼,順走的。
「李思思,人證物證俱在,你盡可以帶孤去見京兆尹,說孤偷了你的東西。」
他掌心一轉,任夜明珠滾落在地,稀世珍寶在他眼中,不如魚目。
「你——」她氣得跳腳,下樓前留下威脅,「我要回府,稟告爹爹!」
兩個老奴屁股挨屁股,找滾落梯的夜明珠。
脂粉香散去,太子牽著我手,冷眼瞥著如風滿桌的茶果點心。
「回去領十軍棍。」
侍衛如風單膝跪下,沉默領罰。
一團黑影又閃現,同太子耳語告狀。
「謝如風!你就這樣保護的她?」
他鳳眼微眯,緊握著我的手,指節用力發白。
「萬一那湯另加什麼毒物,命不要了?」
「奴婢知錯,」其實我不怕毒,表麵低眉斂目,作恭順狀。
頭頂是他的歎息,「你無事就好。」
「阿火,身為暗衛,為何不攔?」
黑影嗷嗚。
「罰你三月不得出府遊玩。」
「還有如風你,另加二十軍棍,再把王嬤嬤給逐出府,讓她滾回相府。」
如風耿著脖子,「屬下認罰,但李相是殿下朝中最大助力,今日您與他女兒這番鬧,怕是難收場。」
「孤已不是幼齒孩童,倘若一人都護不了,談什麼天下萬民。」
糟糕,他的所謂真心,有點感動我。
可惜,每月十五,便是我毒發之日。
撕心裂骨之痛,是主上給暗探的標記,背叛者沒活路。
三更,我借口如廁。伸手探狗洞,果然沒有藥丸,隻有密令。
「找到狗太子與武威將軍的聯絡書信,方有解藥!」
我親眼見太子將密信燒燼,淮安王這狗東西,就是要我的命!
天上月亮蒼白,像是撒給我的圓紙錢。
「小七!你還在裏麵嗎?」太子聲急,如珠落玉盤。
匆忙間,我吞下信紙,來不及回應。
「小七——」太子就、就直接闖了進來!
見我好端端蹲在坑上,他舉長袖遮擋,步步退後,「冒犯,冒犯了......」
等我躺回寢殿楠木床,氣氛有些尷尬。
他翻來覆去,欲言又止。
我仰麵朝天,盤算自己生命的最後三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