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相識·風雨橋
第二章
經過一夜的折騰,初瑞兒早上醒來的時候腦袋還是昏昏沉沉的。迷糊中她回
想起自己昨夜的英勇舉動,便立刻起床走到屋外查看。大雨應該是在淩晨時分停的,地麵上還有不少積水。初瑞兒徑直走到發現陌生人的牆角處,認真地查驗了一番。仔細看過以後,
她不可思議地搖了搖頭。牆角的夾縫裏壘著一堆磚,棱角凸出。人的背靠在上麵,簡直就像是上刑,
怎麼還能有本事睡得著?她在轉身時發現角落的內側躺著一頂白色的帽子,便隨手撿了起來。那是一頂造型普通,但做工還算講究的運動帽,正麵有一個奇怪的圖形。初瑞兒瞅了幾眼,也沒認出是什麼牌子的標記。隨後幾天,初瑞兒下班回家,總會有意無意地朝那角落裏觀望一眼。
再後來,由於整個人都在忙著適應新同事和應對欄目部分配的任務,初瑞兒也就淡忘了雨夜的遭遇。不過那天的日行一善還是讓她付出了重感冒的代價。
晚上,初瑞兒剛打開電腦準備寫稿,就聽到屋外傳來敲門聲。不會是何若昕吧,她心中一緊。回明市後她沒有主動聯係過任何一個昔日的同學和朋友,應該不會有人知道
自己已經回來了吧。初瑞兒離開書桌,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她躲在貓眼後往外看,門外是個陌生的年輕男子,個頭明顯超過何若昕。警報解除。初瑞兒立即打開屋門,抬頭所見——是一張生動帥氣的臉。尤其是那雙眼睛,如墨般漆黑的瞳孔裏看似藏有鋒芒卻又深沉內斂。隻看了一眼,便很難讓人忘記這雙極富特點的眼眸。“請問找哪位?”初瑞兒邊問邊好奇地打量起對方。她的眼光從上往下搜索,藍白相間的T恤,米色休閑褲,藍色的運動鞋。怎麼——看著覺得無比眼熟。隨著記憶自動跳轉到一周前的那個雨夜,初瑞兒猛然醒悟:“原來是你!”她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來者,“你就是那個在大雨中昏睡百年的人啊?”真沒想到他清醒後,完全變了個樣子。他全身衣著整潔,短發幹淨利落,人清俊硬朗,筆直挺拔。眉眼和神色之間
完全不見半點那天蒼白文弱的模樣。相反,在他身上竟傳來一種穩健有力,從容自信的獨特氣度。一句已經到了喉嚨口的話——“你那天是不是吃什麼藥了?”被初瑞兒硬生生地給咽了回去。來人被瞪得有些不好意思,“那天給你添麻煩了,我是特地來跟你說聲謝
塊可以出手相助,否則前途更加堪憂。白天,麵對欄目部提供的那些莫名其妙的選題,初瑞兒篤定地讓其他同事先行挑選。結果,自己可選的題目便隻剩下了《剩女進化論》和《古怪風雨橋》兩個讓
人根本提不起采寫興趣的題材。想不出辦法時的辦法——就是找林曉曉。林曉曉和初瑞兒是從初中、高中一路念到大學的死黨,畢業後一起在青州日
報社的新聞部工作。就在離試用期滿僅剩一個月的時候,初瑞兒不顧林曉曉的再三勸阻,果斷辭掉報社工作,鐵了心回到明市。林曉曉此時接到求助電話,免不了先奚落初瑞兒一陣。“瑞兒,我強烈建議你寫《剩女進化論》那一題,寫完後順便把自己給脫單了。”“別盲目擴大打擊麵呀,我才25,屬於妙齡人士好不好。”初瑞兒底氣不足地爭辯道。
“嘿喲,脫節了吧。雖然我國人民的生活質量年年攀升,現在界定老年人的歲數的確是往後延了,但咱們國家開放融合的大門也一直敞開著呢,如今妙齡人士的年齡都已經提前到15了。你沒意識到嗎?”
林曉曉在電話裏輕哼一聲:“還是尊稱你為妙齡居士吧。我還不清楚你嗎?別人25是戀愛專家,你是戀愛白癡。趕緊的!趁寫這個題材,好好研究一下如何把自己進化到對影成雙的高級階段。”
初瑞兒用手指敲了敲話筒,“果然在犯選擇猶疑症時,隻要找你林大記者就能找到答案,直接排除掉你選的就成了。與其研究剩不剩女,還不如去風雨橋可能有段偶遇。”
初瑞兒的語氣無比堅定:“本小姐決定了,這個周四便到齊民鎮煙雨村風雨橋上去一探究竟。”
早上出門,初瑞兒嚇了一大跳。
在雜誌社工作了一段時間,初瑞兒對欄目部的人員已經有了一個初步觀察。除了她和劉芷瑤是新手,另外年紀輕的還有胡凱,是一個剛從電台調到《光怪陸離》的男生。三個人的年齡差不多,相處得挺融洽。欄目部主任邵文軒已經在雜誌社工作了近10年,編輯高怡也是社裏的資深老職員,大家都稱她高姨。高姨一看就是個熱心腸,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願意幫忙張羅,在社裏人緣
很好。初瑞兒非常滿意這樣的組合。自己來輕行的目的,便是想暗中查清8年前的事情。有幾位老員工在,打聽
起事來會方便很多。隻是現在還不是貿然開始的時候,她提醒自己不能急於一時,必須把根基打
得更深一些才能有所行動。所以一段時間過去,她連表姐鐘薈的名字都沒向人提起過。就在她大腦神遊的時候,邵文軒已經講了很長一通話,他反複向欄目部的成
員們強調著文章可讀性的重要。初瑞兒心裏一直記著要幫易衡查消息,終於逮住一個機會溜了出去。
從公交車上下來,初瑞兒一路小跑衝進了社區的圖書室。她上上下下,仔仔
細細地兜了一大圈,也沒發現易衡的身影。服務台的小姑娘再三向她保證,今天絕對沒有任何男性讀者進入圖書室。室內隻有唯一的一個雄性生物——一隻遭人遺棄的流浪狗。除此之外,再無異性入場。初瑞兒不死心,快速跑回家。家門口和角落裏也都沒有人。騙人。騙子!如今的騙子不僅拚顏值還拚演技。
加上與村民們作了麵對麵的交談,她心中已經有數,所謂的不詳預兆都是純屬巧合和以訛傳訛。極有可能是出於某種地理或者物理因素,引發石橋在刮風下雨的環境裏發出異響。這種自然現象不知被誰妄加猜測和胡謅之後,就越傳越邪乎了。而現在的人情願花大把時間去散播一些捕風捉影的事情,也不願意花一點點
時間去求證一下事情的原委。莫名其妙的臆測可比真相有趣多了。隻是可惜了眼前一派古樸自然的田園風景和這座石橋。它起於溝通的初衷,被寄予美好寓意。卻因謠傳變得如此寂寞冷清。初瑞兒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拿出手機對廊橋和周邊景物仔細取景,準備回城
後請教一下橋梁建築方麵的專家。“不許拍!”“你要幹什麼?”身後忽然傳來幾聲猛喝,凶狠的聲音打破了眼前的寂靜。猝然間冒出來的是煙雨村一戶出了名的極品兄弟,前段時間不顧村裏人反
對,在自家的宅基上大肆翻建,還占了公用路基。年紀大的那個朝著初瑞兒叫道:“隻要你回去一報告,明天上麵就會派人來
拆我們新建的房子。想走人的話就把手機給我留下!”弟兄倆看到有人特地前來拍照,還以為是鎮裏派人來現場取證的。這樣的情況以前在村裏發生過幾次,所以盡管來者是名女子,兩人手裏都還
是操著家夥,鐵定了心要搶掉初瑞兒手中的證據。“兩位大哥,你們搞錯了。我不是上麵派來的,我隻是一名攝影愛好者,專
門過來拍風雨橋的……”初瑞兒一邊後退,一邊向四周張望,盼望著能見到一兩個其他村民的身影。“大哥,別聽她的。誰沒事會跑來這兒拍一座不吉利的橋,她肯定是在唬弄
我們,定是想趁機找人來幫忙呢……”年紀輕點的那個話沒說完就衝上前,想一把抓下已經被初瑞兒藏到身後的手機。
滲出來,看上去觸目驚心。她往四周一瞧,才發現就在自己差點摔倒的地方,是一小片被人砍過的
竹林。原本生長茂盛的竹子不知被誰攔腰截斷,留下了鋒利的竹枝口。一根根就像倒插在泥裏的竹劍,隻露出鋒利的劍刃,留下滿地危機。一定是易衡剛才急著救她才不小心被割破的。要是剛才自己沒有被易衡接住,而是直接倒下去的話,估計現在身上已經紮
了好幾個窟窿了。初瑞兒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武俠片裏英雄人物胸口被插滿亂箭的畫麵,頓
時感到背脊一陣發冷,頭皮發麻。再抬眼時,她的雙瞳裏盛滿了對易衡的感激之情。麵前這人還真是自己的大救星哪。易衡卻似沒有看到她的眼神和表情,他微微低頭,把腳移開,“沒事,就是
被竹片割了一下。”出了這麼多血,能沒事嗎?初瑞兒扭頭看了一下身邊,一把拽住易衡的手臂拉著他走到風雨橋下。她輕輕捧起河水幫他清洗了傷口周圍的皮膚,翻出包裏的一塊小方巾,小心
翼翼地綁紮在了易衡的腿上。“這裏的條件隻能先簡單處理一下,剛才的兩人很有可能去附近找幫手。保
險起見,我們先回明市再說。你的腳還能走嗎?”易衡點點頭,一臉無事的樣子,“沒問題。”初瑞兒一路上幾次想去攙扶易衡,都被他阻止了。他看上去精神抖擻,根本不像是個受傷的人,竟越走越快,把初瑞兒拋在了
身後。初瑞兒緊緊地跟隨其後,看著前麵高大挺拔的身姿,頭腦中不由冒出了一連
串的疑問。他上次究竟是什麼原因不見的?他這次怎麼會出現在風雨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