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現場,氣氛為之一凝。
一艘小船之上,於尚書之長女於雨凝魏然站立,正直視前方的小船。
而在那較遠的小船之上,一名滿身腱子肉的老者正屹立船頭,氣勢如虹。
赫然是......國子監祭酒嚴老!
刹那之間,無數人啞然。
嘴巴好似縫合起來似的,半個字都不敢說。
一艘小破船偏安一角,無聲無息。
但,有了這位的存在,不管你是當朝國公子女還是一二品大員,都得老老實實的!
區區五品官職,自是無關緊要,可......那也要看是什麼官。
其餘五品官在京城,說是螻蟻都差不多。
可這位,大不一樣。
因為這位是......帝師!
當今女帝陛下的恩師!
於是,無數讀書人瞬間閉嘴了,半個屁都不敢放。
平日裏的嚴老是很好說話的,可隻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此一刻的嚴老赤著上身,顯然是動了怒的。
所謂讀書人,平日裏都是彬彬有禮的。
卻也有動怒的時候!
出自同門師兄弟,一旦動怒,但凡有根基,哪怕是當朝女帝都束手無策。
譬如眼前的嚴鬆江,你但凡敢說一句人家為老不尊,普天之下的讀書人都能把你家祖墳給揚了!
揚了還不算,到頭來,你還要給人家賠禮道歉。
賠禮道歉還不算,但凡人家不滿意,還能繼續揚你!
當朝大儒有很多,唯有這一位,沒人惹得起!
“嚴老,請您讓開!”
小船之上,於雨凝毫不畏懼。
頓了頓,她補充道:“小女今日別無所求,隻想見他一麵!”
嘶!
眾人倒抽涼氣。
任誰都看得出,於尚書家的長女來真格的了。
非但來真的,甚至連嚴老都無懼!
說不好聽些,這幾乎就是拚死一行啊!
“你......”
嚴鬆江也是有些猶豫,偷偷瞥看李序一眼,又嚴肅起來。
“於姑娘,老夫知你心思,但,好老夫話已經說出去了!”
嚴鬆江很直接:“今日,無人能靠近此船,你若過來,老夫便與你於家不死不休!”
這話太嚴重了。
於家是何等存在?
當朝六部尚書!
除去六部再往上,那就是幾名閣老了。
隻可惜當朝女帝殘暴無序,哪怕是閣老也就那麼回事,跟眼前這位嚴老比起來,分量上......弱了一籌。
“嚴老,您又何必苦苦相逼呢?我隻是想見一下麻衣公子而已!”於雨凝道。
“見老夫小弟子?”
嚴鬆江冷笑:“老夫就這麼一個小弟子,豈是你想見就見的?滾開!否則老夫不客氣了!無管你男女!”
聽到最後四個字,於雨凝深深的看了李序一眼,悄然退了回去。
其餘眾多公子大少皆默然。
於尚書可是當初二品大員,於姑娘貴為於尚書之女,這都無法見到哪位麻衣公子嗎?
刹那間,幾乎所有讀書人對於哪位麻衣公子都充滿了崇敬。
什麼麻衣公子?
那可是嚴老的弟子,而且還是關門弟子!
最後一位,日後再不收徒!
小船之上,嚴鬆江很是滿意。
“小子,看到沒,老夫可不是輕易收徒的。”
“感謝老先生!”
李序拱手。
也確實是感謝這位老先生。
若非這位老先生,他就要被迫與那於尚書家的於雨凝見麵了。
“先生?隻是先生而已啊!”
嚴鬆江有些失望。
可回頭想想,卻也正常。
這小子是誰?
隻是看樣子就遭受過很多的苦難,如今走出來了,他這也就是半路為師!
“嚴老,還請您讓我這個弟子拜見一下恩師!”
人群中,徐興隆站出。
嚴鬆江看了看,一時間竟不知如何阻攔是好。
因為這小子的背後是徐國公。
他固然不怕,可平白拂了徐國公總是不好的!
有點麻煩!
“這是老夫的小弟子,還望諸位給個麵子!”嚴鬆江緩緩道。
聞言,眾人愣了愣,又不好多說什麼。
無他,眼前這位跟你講理的時候,你最好聽一聽。
他一點都不算什麼,不過是當朝女帝陛下的恩師而已!
區區當朝皇帝的恩師,算什麼呢?
“諸位公子,奴家還有一題!”
巨大花船二樓,柳素仙高聲開口:“此一題名為......愁!”
“人生在世,三千般皆為苦愁!”
“所以此一題,以愁為題!”
“請大家夥賦詩一首!”
柳素仙聲音落下,滿場寂靜。
又來一題!
以愁為題,寫一首詩。
唰!
幾乎是同一時間,大部分人都看向那一艘小破船。
那裏,一人傲然站立,幾乎是成了所有讀書人的頭!
“以愁為題嗎?”
場間,李序深深吸了口氣,不知為何,忽然笑了出來。
現如今,他也是滿麵愁緒啊!
幾近於食不果腹,家裏又不行,怎麼來看,都是無盡的愁。
就......很難受。
愁嗎?
是真的愁!
“少年不知愁滋味,愛上層樓......”
他滿腹的心酸緩緩向外傾訴。
“愛上層樓!”
“為賦新詞強說愁!”
“而今識盡愁滋味......”
“停!”
旁邊,嚴鬆江急了,立刻嗬止李序。
這首詞,太好。
這特麼說的是愁嗎?
那是讀書人的顏麵!
“以前不知愁,而今識盡愁滋味,很好,我弟子以前不懂事,現在懂了!”
說著,嚴鬆江本想讓人劃船的。
可奈何麵前無人,便隻好自己劃船。
他的酒意正酣,一手攔住李序,急忙向前而去。
直至脫離大花船範圍,他才瞥看了李序一眼:“你小子......剛才差點掀翻這片天。”
“老先生,我差點跳河裏跑來著......”
“跑個屁!”
嚴鬆江忽的有些氣憤:“怎麼?當老夫弟子辱沒你名聲來著?哦,我國子監祭酒,從四品而已,有點差勁,不配是吧?”
李序連忙抱拳:“老先生,是小子不配。”
“那是你李家不配,你爹見老夫,也要稱一聲先生,”
嚴鬆江憤憤然,正要說什麼,卻是忽然一頓。
這小子的文采,非同凡響啊!
譬如剛才的愛上層樓,他是瞬間就聽出其中意味,所以才會立刻阻止。
說出來,那是當代文人之恥!
唯一讓人有點不舒服的是......這小子竟還連一聲師傅都不叫?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