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李序覺著這老頭有點怪。

他剛上船，還埋怨他要分一杯酒，而他說不喝酒了，反倒讓他喝酒。

這性格......多少有點不正常。

“多謝老先生，小子真的不飲酒。”他再度拒絕。

“嗯。”

嚴鬆江點頭應了聲，喝了口酒後，雙臂劃著小船朝著巨大花船方向駛去。

直至靠近十丈左右才停下，拋下了錨，使得小船固定。

大花船停在高橋附近，緊鄰著的是諸多中等船隻，最後麵才是一艘艘看起來孤零零的小船。

以正常的眼光來看，這老頭把船挺靠的位置稍微遠了些，哪怕再向前三四丈都沒問題。

隻不過這樣剛好合了他的意，免得湊的太近被人認出來。

過了大概兩刻鐘，詩會開始。

一身大紅裝的柳素仙出現在巨大花船的二樓，昏黃的燭光打在她的輕紗上，看不清真實的容顏。

可也正因如此，才給她增添了幾分朦朧的美。

眾多的讀書人立刻叫好，熱鬧歡呼。

“感謝諸位賞臉，素仙榮幸之至！”

柳素仙開口：“下麵，素仙便開個頭，即興賦詩。”

說著，她略作醞釀，吟唱出來。

聲音空靈，卻是蘊著一股悲情，讓人聽了忍不住落淚。

一首詩作罷，下側好一陣安靜。

許久後，終於有人拍手鼓掌：“好，好一首詩啊，真真是我見猶憐。”

其餘人也跟著鼓掌，看著那道有些單薄的身影，眼中充滿了無盡的憐情。

一艘中等船隻上麵。

於雨凝瞧著弟弟於恒淚水打濕衣裳的模樣，深深吸了口氣。

“廢物。”

她毫不留情的訓斥：“所謂伶人，最是善於鼓弄人心，你竟為她落淚？”

於恒的喉嚨動了動，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他當然也知道這樣不好，可素仙姑娘真是太可憐了啊。

這麼可憐的姑娘，當然要花錢為她贖身，然後娶回家啊！

隻不過他也就隻敢這麼想想而已，是萬萬不敢當著姐姐麵說的。

於家是大家族，不可能允許他娶一個青樓女子為妻。

而就在他剛低下頭的時候，忽然注意到旁邊的李錚竟然也哭了，頓時怒上心頭，啪的一巴掌拍了過去。

“廢物，你竟然為一個伶人落淚，實在是我輩讀書人之恥！”

“額......”

李錚也有點懵，暗想著於公子您剛才也落淚了啊，大哥不笑二哥，您怎麼好意思的？

當然，這話他當然是不敢直說，隻好忍下。

接下來是一眾讀書人、公子、大少“即興賦詩”環節。

不限製題目，大家隨便發揮。

於是每個人賦的詩詞都還不錯，每一首都能引起陣陣歡呼。

隻不過這些詩詞都是為了烘托氣氛的，沒有賞錢，更談不上與柳素仙把酒言歡見真顏。

一隻相對偏遠的船隻上。

嚴鬆江不緊不慢的喝著酒，暗中則一直審視著眼前的年輕人。

其他的公子大少都在極力表現自己，而這小子從始至終都一言不發，好像等待什麼似的。

他故作好奇道：“你小子沒準備詩詞？既然沒準備，為何花錢來這詩會？”

“啊？”

李序睜開朦朧的睡眼，眨了眨：“小子隻是來湊個熱鬧而已，您老繼續喝酒，不用理我。”

嚴鬆江應了一聲，沒有繼續催問。

在剛才即興賦詩的環節，其他小船上麵的窮苦讀書人可都是賦詩了的，都在表現。

目的嘛，不言而喻，隻希望那位花魁柳素仙多看自己一眼。

若能被柳素仙看中，便會立刻名聲大噪，此後不必為吃喝犯愁。

可這小子呢？

好像......沒什麼興趣。

甚至......還隱隱傳出了睡覺的呼嚕聲。

這真的是來參加詩會的嗎？

“感謝諸位公子！”

巨大花船二樓，柳素仙再度露麵。

“諸位的詩詞皆是驚才豔豔，素仙不若也，佩服！”

她朗聲道：“下麵，詩會正式開始，請諸位以‘美人’為題，作詩詞一首。”

來了！

四周船隻上麵，一陣沉寂。

方才所謂的“即興賦詩”，大家都心照不宣。

幾乎都是提前想一首詩，或者是請別人幫忙作一首。

可現在有了題目就不一樣了，所作詩詞必須圍繞著“美人”二字。

過了大概一刻鐘，終於有人開口。

圍繞著美人的外貌、輕紗作詩，倒也貼合柳素仙。

“好！”

眾人紛紛鼓掌，尋聲看去，皆是一驚。

“竟然是韓文瀚韓公子，京城第一才子，怪不得如此厲害！”

作詩作詞這玩意並不簡單，有的人苦思冥想一個月也未必能作出一首。

有的人甚至隻需短短一刻鐘。

後者，便是文氣斐然的天才。

要知道，詩詞必須貼合主題，還要對仗工整，能對出來已經很厲害了。

至於最深層次的意境，太難了，能作出者無一不是千古奇才。

巨大花船一樓，才子韓文瀚衝著二樓的方向微微躬身，旋即傲然站立。

“謹以此詩獻給柳姑娘。”

“多謝韓公子！”

二樓的柳素仙施了一個萬福，命人贈送二兩銀子賞錢。

又一陣安靜後，陸續有人作詩。

隻是無論是扣題程度還是韻腳，都太一般了，不登大雅。

但在有限時間內能作出，也算不錯了。

“秋月霜花錦似樓......”

忽的，一艘中等船隻上麵傳出了一道女聲，惹得眾人一陣詫異。

作詩詞者，竟然是一女子！

雖說大梁的女子也有許多人讀書，可總體上跟男子比起來，還是稍遜一籌的。

這女子竟然能在短短一刻鐘多一點的時間內作詩出來，很不簡單啊！

很快，在眾人思索的目光下，那女子吟唱完一首詩。

短暫的安靜後，跟著便是雷鳴般的掌聲。

“好，好詩啊。”

“這人是誰啊？”

“於尚書之女於姑娘，怪不得，也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大才女啊！”

在眾人的歡呼之下，巨大花船窗子再度展開。

柳素仙望向於雨凝，微微躬身見禮：“素聞於姑娘才氣不凡，今日一見，果然如此，素仙佩服！”

於雨凝淡淡點頭，拿到二兩賞銀，並沒有太多的表示。

似乎，作出這等詩詞沒什麼可驕傲一般。

這時有一艘小船劃了過來，遞上一份書信。

於雨凝展開來看，眉目微蹙，不由得看向三丈外。

那裏，一道身影站在船頭，正不斷揮手打招呼。

赫然是徐國公家的大公子徐興隆，書信的意思是讓她再有好的詩詞不要自己吟唱了，賣給他，一首一千兩銀子。

於雨凝有些不耐煩，衝著傳信人道：“沒工夫！”

接著，她安穩坐立，眸光卻是四處巡視，心下微微著急。

那人......沒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