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李序並不知道自己一個小小的舉動已惹得整個京城風動。

拿到十兩銀子後，他便找上了牙行的人。

經過一番挑選，終於找到了一個平民區的宅子。

月租金二兩銀子，押一付三。

剛到手還沒捂熱乎的銀子就突然少了八兩，僅剩下的二兩銀子買了簡單的被褥、鍋碗瓢盆等，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見了底。

好在暫時有個落腳的地兒，不必再像在李家那般住柴房。

值得一提的是，他租住的這個小院，就在他借麻衣那家的隔壁。

因為身上已經沒有餘錢了，買不起衣服，這麻衣還得借一陣子湊合下。

簡單休整一晚上後，他開始琢磨搞錢的路子。

沒錢不行啊。

這大梁京城物價高的離奇，動輒就是幾百文、一兩銀子起步。

若換做小地方，十兩銀子都夠普通農戶家裏賺四五年了。

因為暫時還要防著李家，所以動作不能太大，盡量低調一些。

最終，他選擇了老本行。

——抄書。

這大梁京城印刷行業並不發達，他本是讀書人，字跡還湊合，抄一抄書維持生活用度應該還是可以的。

走了大半日後，他找上了一個叫“於家書鋪”的店鋪。

掌櫃的是個老頭，見了他微微眯起眼。

“後生，你這裝扮可是在模仿那麻衣公子？”

老者淡淡開口：“那麻衣公子確實不簡單，隻是啊，你模仿的太晚了，今日已有五個穿著麻衣的讀書人來過這個店鋪了。”

額？

李序愣了下。

這......什麼玩意？

一身破麻衣，也值得模仿？

那些讀書人腦子沒進水吧？

“掌櫃的。”

這時，一道年輕的穿著麻衣身影走入鋪子，一臉的高傲模樣。

“你們這鋪子有沒有小黃經啊？多少錢一本？”

那年輕人正說著，忽的注意到李序，眉目當即橫了起來。

二人目光對視，氣氛驟然變冷。

都穿著麻衣，都看起來破破爛爛，稍有不同的是這年輕人的麻衣是故意做舊的，與李序天然的舊有所不同。

“你......”

年輕人審視李序，忽的注意到什麼，湊前幾分，眼見李序肩膀、胸前、後背皆大塊的補丁，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兄弟，你這破麻衣做的好生逼真啊，這補丁，都裂開了，像真的似的！”

“這......”

李序一陣無語。

這特麼本來就是真的啊，真的破！真的爛！

不過他也懶得解釋，隨便附和道：“你這破麻衣也不錯。”

“哪裏哪裏。”

年輕人忙搖頭：“我這麻衣做的還不夠舊，與兄弟你這比起來，簡直是天差地別啊，來來來，咱倆換一下。”

啊？

李序還沒反應過來，年輕人便脫下較新的麻衣。

二人在一陣詭異的氣氛下換了衣服後，年輕人上下審視這破舊的麻衣，臉上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哈哈，從現在開始，本公子就是最像麻衣公子的人了。”

“像有什麼用。”

掌櫃老者輕哼一聲：“人家麻衣公子是有真才實學的，徐大少您啊，就別附庸風雅了，哪怕再像，人家柳素仙姑娘也不可能多看你一眼。”

年輕人臉色變了變，有些難看，甕聲甕氣道：“這可不好說，萬一柳素仙姑娘多看本少一眼呢？”

掌櫃老者笑了笑，沒有接茬。

“掌櫃的，問你呢，你家有沒有小黃經。”徐姓年輕人道。

“沒有，不過可以幫你代抄一本，二兩銀子！”

“成，那就抄一本，幫我找個字體好看點的人啊。”

徐姓年輕人丟下二兩銀子，轉身便走了。

掌櫃老者掂了掂銀子，看向了李序：“小友，接抄書的活不？五百文錢。”

人老為精。

通過簡單的接觸，他自然看得出李序不像有錢人。

一個窮鬼讀書人，跑來書鋪問話，大概率是來攬活的。

李序聽到價格後暗罵了一聲奸商。

剛才那徐公子出的是二兩，到書鋪掌櫃這裏瞬間被抽走四分之三。

太黑心了。

他當即還價：“八百文錢！”

“可以，但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掌櫃老者遞過去紙和筆：“寫幾個字看看吧，就寫柳素仙姑娘的那副對聯。”

李序手下頓挫，提筆而行，手腕如遊龍，幹淨又利落。

一副對聯落下，掌櫃老者點了點頭：“不錯，端正大氣，是個抄書的好料。”

說著他從桌案下麵取出一本泛黃書籍以及一本空白書籍。

“拿回去抄吧，抄好之後過來給錢。”

“多謝。”

李序也不怕對方反悔，帶著兩本書便離開了。

掌櫃老者沉吟李序，輕輕扣了扣桌麵，很快便有一名年輕小廝走了過來。

“喏！”

掌櫃老者把那副對聯遞給小廝：“去交給大小姐，就說找到麻衣公子了。”

不多久，於宅。

一身白衣的於雨凝看著那副對聯，定定許久。

所謂見字如見人，雖然未曾謀麵，可這字端正大氣，不蔓不枝，一看便是出自非凡人之手。

有才學！

不簡單的！

看了半刻，於雨凝終於抬起頭，一雙鳳眸英氣十足。

“好一位麻衣公子啊！”

她喃喃自語：“家室貧苦，但認真好學，且學問不淺，他日必定是個人物啊！”

旁邊的侍女小聲道：“大小姐，奴婢見這對聯不過如此，沒有傳的那麼神吧？”

“你不懂！”

於雨凝緩緩搖頭。

幾乎沒人知道，她就是那個對上對聯的於公子，得了二兩賞銀。

就學問來說，她自詡並不差，可與當朝進士相提並論。

但與這麻衣公子比起來，終究還是弱了一籌。

“告訴掌櫃的，讓他把徐興隆要的那份小黃經截留下來，雙倍賠償給他。”於雨凝道。

“是。”侍女立刻應下。

“還有......”

於雨凝停頓了下，眸光不知覺變得犀利了幾分：“李家那邊，還沒有回應吧？”

想到那不靠譜的婚事，她就有些厭煩。

父親竟然為她招了個上門女婿，還隻是一個秀才。

就學問而言，在這偌大的京城，她於雨凝也是有名有姓的大才女，配得上她的，至少也得是進士及第。

而那李序草包就不說了，竟還敢去醉夢樓找女人，著實討厭。

“還沒信兒。”

侍女想了想，小聲道：“聽說......那李家大公子在給您道歉的路上，突然跑路了，現在整個李家還在瘋找呢。”

“哦。”

於雨凝淡淡的應了聲，並未在意。

跑路好啊，一跑了之，那錯的，可就是李家了。

若那李序不能給於家一個滿意的交代，這婚事就不可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