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不間斷被敲響,他們被迫停下。
「臻臻,找安安。」
蒼老的聲音從門外響起。
我鼻尖一酸。
安安是我爸的小名,奶奶前兩年得了阿爾茲海默症,總是會叫我安安,還時不時會出門找我和爸爸。
而秦臻臻,是奶奶糊塗時僅能記得的第三個人。
被打斷後的她很是不滿,在開門後情緒更是達到頂峰。
「死老太婆,你兒子早就死了,哪還有什麼安安?要煩煩你孫子去,別他媽煩我!」
我的腳底生出一抹寒意。
她忘了曾經跟在奶奶屁股後麵在廚房裏指點江山。
她忘了有多少次弄破衣服怕父母責罵,是奶奶在上麵繡上各種漂亮的圖案讓她重獲笑臉。
她曾說最愛奶奶,她也曾在她父親死後,母親失蹤後撲進奶奶懷裏哭著說隻有奶奶一個親人。
可此刻的她又在做什麼呢?
小老太婆像是做錯事情一樣低下頭,一遍遍道歉。
秦臻臻怒氣未消,倒是李無僥穿好衣服大咧咧攬住秦臻臻的肩膀安慰,「跟一個癡傻的老太婆計較什麼?」
我卻看到李無僥盯著奶奶的眼底,流露出深深的惡意。
我心裏升起一股不安。
之前數次打交道,李無僥給我的印象就是有心機,慣會裝無辜。
他自扇巴掌說是我打的。
他自己滾下樓梯說是我推的。
他頂著滿身水漬跪在我麵前說是我逼的。
秦臻臻從一開始會和我解釋和他隻是朋友。
可隨著時間推移,她隻是滿眼疲憊失望的看著我,問我要鬧到什麼時候。
我的每一次的解釋都格外蒼白。
其實,從她第一次解釋的時候,我就該明白,她從未信過我,也從未站到我這邊。
我的預感沒錯,李無僥借著秦臻臻換衣服的功夫,把手伸向櫥櫃上的水晶球。
那是秦臻臻去世的父親唯一送給她的禮物,她一向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在我隱隱猜出什麼的時候,李無僥直接抄起朝地上狠狠砸去。
他朝奶奶獰笑著,「死老太婆,讓你壞我好事!」
水晶球瞬間摔得四分五裂。
奶奶被巨響嚇得尖叫。
我安慰的懷抱直接從她身上穿過。
我忘了,我死了。
正難過之際,我突然看到小老太婆定定看著我,朝我張開懷抱撲來。
「光明,我怕。」
「別怕,我在呢。」我下意識回應。
她撲了個空,不信邪似的又朝我一遍遍伸手撲過來。
「光明,奶奶怎麼碰不到你?」
我後知後覺,奶奶能看到我。
我早已淚流滿麵,扯出笑容安慰,「奶奶,是你太想我,出現幻覺了。」
小老太婆滿臉委屈,「那你要早點回家抱抱奶奶。」
我早就抱不了了啊,奶奶。
我顫抖著唇應下。
小老太婆瞬間高興起來。
秦臻臻出來時,就見滿地的碎片和奶奶手舞足蹈的畫麵。
李無僥假模假樣維護,「臻臻,都怪我沒看住她,讓她把水晶球砸碎了。」
我眸光一冷,他竟然陷害我奶奶!
那麼高的地方,小老太婆怎麼可能夠得著?
我忘了,從來都隻相信李無僥的秦臻臻怎麼可能會質疑真假呢?
秦臻臻想也不想,直接給奶奶甩了一巴掌,眼神像是要吃人,「誰讓你動這個的!你個死老太婆,你怎麼不去死啊!」
邊罵,又朝小老太婆踢了好幾腳。
小老太婆縮在地上,雙手抱住腦袋,一遍遍哭求著,「不要打我。安安,光明,你們在哪兒啊!」
我推開秦臻臻的手直接穿過她的身體,「該死的是李無僥,不是我奶奶,停手,停手啊!」
我護在奶奶身前,可落下的拳腳還是穿過我落在她身上。
「秦臻臻,停手!停手啊!」
小老太婆的哀嚎聲逐漸變弱。
我後悔了,我不該娶她,不該奢求有一天她會愛我。
過了好一會兒,李無僥才充當和事佬勸慰秦臻臻,「別打了,再打她就沒命了,你就不怕被鄭光明看見和你離婚?」
秦臻臻神色怔鬆片刻,冷笑,「老太婆瘋瘋癲癲,磕了碰了不是很正常?和我又沒關係,有這麼個拖油瓶,他不敢跟我離婚!」
我的心臟仿佛被重錘擊中。
突然想起有好幾次我休假回家時,看到小老太婆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有時候還有抓痕。
秦臻臻每次有各種各樣的理由,還經常自責愧疚的和我道歉,說沒能照顧好奶奶。
是我蠢,竟然一直相信這個女人的鬼話,以為那些傷都是奶奶自己碰傷抓傷的。
「對不起,都怪我。」我跪坐在奶奶麵前,哭得不能自已。
小老太婆朝我伸出手,染血的唇角勾起一抹笑,「不怪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