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沈懷玉倒是破天荒的沒說謊。
我來穀中不久,便收到一些中原的糕點和紙鳶。
紙鳶上書著“玉”字,大約是他親手所製。
若是上一世,我會歡喜的過了頭,苦求蠱婆加重劑量,早日拿著藥回去成親。
而今,我能感到沈懷玉是在恐慌著什麼。
當著蠱婆的麵,我將那些東西全部丟下山崖,以表誠意。
“珠兒是真心想和婆婆學習蠱術的。”
蠱婆此人最為乖僻,性子也陰晴不定。
可我明白,乖順聽話的人,總是更討人歡喜。
替沈懷玉打點奔波的這幾年,連官場那套我都學了個七七八八。
隻是骨子裏還是婢女,終日不敢抬頭看天。
如今跟了蠱婆,她倒是要我昂首闊步。
“做我的徒弟,學什麼鵪鶉樣,討人眼煩。”
於是我便張揚起來。
教訓那些藥奴時,我總是在某一瞬會想起沈嬌嬌。
她一進府,便給我立了不小的規矩。
說奴婢不許同主人一起進餐,更不許和主人過於親密。
沈懷玉那時隻是笑著答應,等到了夜間,又會用他的吻來道歉。
“妹妹嬌慣,你多擔待些。”
於是我便真的充當起了賢嫂的角色。
一邊受辱,一邊貪戀他的溫存。
如今看著藥奴們閃避的眼睛,我笑了,笑的荒涼。
如我一般的奴仆,生來便是牲畜的命。
那批藥奴是三王爺從城郊綁來的流浪漢。
沈懷玉看著不忍,卻也隻是歎了口氣,緊接著,便說是為了他們的宏圖大業。
沈嬌嬌躲藏在屏風後,不住的咳嗽嫌臟。
那時的我,身穿前日裁好的新衣,和一群流浪漢也沒什麼分別。
我們都是試藥的奴隸。
隻是這一次,我站成了對立麵。
蠱婆所教的東西,都是褪去人皮,才能領悟的魔道。
為了報仇,我不敢再存一絲懦弱。
可沈懷玉有些執著的過了頭。
他頻繁的用信鴿飛來信件,信中所書,都是無用之言。
蠱婆對我有幾分信任,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鴿子在我手中盤旋個來回,險些被毒蛛咬上一口。
信上密密麻麻,說他新譜了曲子,在皇帝麵前成了眼熟的文官。若有辭官那一日,他想和我歸隱山林,不問世事。
什麼東西。
我將信紙扔進了藥爐裏。
這藥爐焚燒的不再是我,而是數不盡的動物屍骨。
時日一長,竟熏的我眼睛發紅,藥奴看了我,比從前更怕了。
可我明白,我學到的蠱術遠遠不夠。
師父總會留一些保命的本領,蠱婆也不例外。
我需要一個傾囊相授的機會。
萬幸,來的不慢。
蠱婆煉製一年的“長生不老藥”失敗了。
這藥不能使人長生,反而毒死了一隻野兔。
她雖然不懼三王爺,卻懼怕皇城的千軍萬馬。
能出山煉藥,本就是為了借助皇室的勢力,長她自己的威風。
最好,能成為皇家的禦用蠱師。
如今這顆敲門磚製不出來了。
她有些煩躁的砸了藥爐附近的架子,連毒蛛也瑟縮的躲在角落。
我恰到好處的遞上一杯熱酒。
“婆婆息怒,以您的本事,早晚會煉出來的,他們既然誠心來求,憑什麼等不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