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飛機降落前把對法國的認知複習了一遍,巴黎、埃菲爾鐵塔、凱旋門、羅浮宮、葡萄酒、香水、法國名模……
走下飛機的時候,我用唯一會的法語單詞假裝老練地對麵前的漂亮空姐們挨個說:
“Bonjour !(你好) ”
她們朝我程序化地微微一笑,無一例外地用英語回道:“Hello。”傳說中的法國美女居然不解風情,我頓時有些沮喪。
戴高樂國際機場比我想象的要大,七拐八拐地走到出口的時候,我從人群裏一眼就看到了寫著我名字的牌子。舉牌子的是個高高瘦瘦的女人,二十五六歲年紀,麵容俏麗,身材苗條,凹凸有致。
她似乎也看到我了,對我微笑。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朝著她走過去。這時一個穿著灰色夾克、戴茶色墨鏡的中年人朝我走過來,我想他就是林叔叔了。他笑著和我打招呼:
“蘭曉,歡迎來到法國啊,怎麼樣,一路都順利吧?這是我的助手小範。”
我看見她朝我點頭微笑,也禮貌地對她笑了一下。等她幫我拿行李的時候我偷偷瞄了她幾眼,心想,這個漂亮的女人估計是他情人了。
從機場出來後,我發現巴黎的天空有些灰暗,陰陰的有些壓抑。我覺著有些冷,便和林叔叔說道:“這裏是什麼季節,怎麼感覺不像夏天啊?!”
說話間我身上已經起了雞皮疙瘩。林叔叔笑著說道:
“巴黎的夏天就是這樣的啊,你加一件外套吧,現在隻有20度。”我沒興致開箱子,說道:“還是不加了,到了住的地方再說吧。”然後隨他上了一輛黑色的奧迪A4敞篷車。坐下來之後我看到那個漂亮姑娘開著的居然是輛保時捷的四驅車。這款車我在網上看到過,在那時的國內並不多見,這更讓我對他們的關係揣測不停。
從機場高速出來的一路上,林叔叔和我聊了一下國內的情況,問到我爸爸最近在忙什麼的時候,我就說不大清楚,事實上我確實不清楚。我沒有問他太多的問題,我知道有些東西不方便問。
我問他我們要去哪裏,林叔叔說:“我在九十二省有個房子空著,你先住著吧。過兩天我讓小範和你聯係,告訴你上學的事情。在法國遇到什麼事情給我打電話就行了,放心,我和你爸爸是多年的交情了,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拿出手機想給爸爸打個電話報平安,又突然想起來有六個小時的時差,國內現在還是深夜,就收起了手機。
“怎麼樣,感覺法國有什麼不同的?”林叔叔一邊開車,一邊和我搭話。
“感覺啊,好像有點沁人肺腑的感覺,這邊空氣要幹淨吧?”
“那是,發達國家當年汙染過了,現在治理好啦。”
“這裏出租車怎麼都是奔馳啊,真有錢!”我看到機場附近的出租車都是高檔車,不禁感歎道。
“哈哈,這裏奔馳不算豪華車啊,有個好點的穩定工作就能買啦,每個月付300多歐元。”林叔叔平靜地說道。
“這麼爽啊,那這裏人不是都開奔馳啊?”我一邊看著路上的車子,發現到處都是兩廂小車,有的還很破,疑惑地問道。
“喏,你也看到了,普通人還是開很一般的車子,幾百歐元就能買一輛。”
“林叔叔你來了很多年了嗎?”
“我啊,也沒幾年啊,你爸爸沒和你說麼?”林叔叔轉過來望著我。
“沒啊!他就說認識個朋友在巴黎,其他的沒說。”我內心有點詫異,沒幾年就混得這麼好,連助手都開保時捷四驅車,有點奇怪。
大約半個小時後車停了下來。我下了車,伸了個懶腰。長途飛行讓我疲憊不堪。
我的眼前是棟二層的小樓,不是很新,但位置很好,邊上是一片小樹叢,隔壁是個陽台上種滿鮮花的小洋樓。有個老太太神情詭秘地探出頭來看我們。
拿下行李以後,我問:
“裏麵能上網麼?”
林叔叔笑著說:
“應該可以吧,無線上網,這裏才兩個月沒人住,網應該沒停掉。”
聽到這話我踏實了些,畢竟初來乍到,網絡暫時是我唯一和熟人聯係的工具了。
他指著樓下的一間房子對我說:“那是車庫,給你車子和房子鑰匙,這車子以後你開著,法國這邊路窄,你開車不要太猛。我們先走啦。”
我有些吃驚,想推卻卻什麼也沒有說。
我道了謝,從他手裏接過了鑰匙。
看著他上了那輛銀灰色的保時捷,走了好遠,我才緩過神來。轉過身對著這棟房子,還有門口停著的那輛黑色的奧迪,有些欣喜若狂。我把車子倒進車庫,在車裏待了一會兒。淡黃色的真皮座椅,手感特好的方向盤,索尼的CD機,音響絕對棒,這可比那個帕薩特好多了。
我上樓理好東西,洗了個熱水澡,躺在床上,覺得一切轉換得太快。十幾小時前我還在浦東國際機場東遊西蕩,這會兒就到了法國了,房子、車子,一下子都有了,雖然我知道不是我的,起碼暫時屬於我了。
我拿出手機,看著原先朋友的手機號碼,覺得已經很遙遠了,甚至都有把他們刪掉的衝動,翻到小娜手機號碼的時候我停了下來,看了很久,然後把手機丟在一邊,昏昏睡去。
我做了個夢,夢見她走的最後一個晚上我們瘋狂地做愛,隻是那個女孩的臉很模糊,以至於我開始懷疑她是不是小娜。又突然夢見媽媽長滿野草的墓地,夕陽下爸爸的背影,他捉摸不透的眼神……
突然“哐”的一聲,我驚醒過來,在黑暗中屏住呼吸好一陣子,發現是窗戶沒有關好,被風刮開了,這才鬆了一口氣。
“媽的,嚇我一跳!”我心裏罵道。
我探頭望了望窗外,外麵漆黑一片,幾盞路燈暗暗地埋在樹葉裏。
我看了下手機,現在是巴黎時間21點43分,國內也是下午了。
外麵開始下雨了,淅淅瀝瀝的。
我突然意識到我現在在法國某個我不知道名字的地方,在一棟空蕩蕩的二層小樓裏,像極了恐怖片裏的場景,一種恐懼感襲上心頭。我打開燈,點了一支煙,抽到一半的時候我突然去翻箱子,從箱子底層翻出媽媽的照片來,看了一會兒之後放進了床頭抽屜裏,鑽進被窩又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