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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吉溝兆吉溝
歐陽偉慶

3

轉眼到了第二年的春天。

這一天,徐仁善托媒婆劉巧嘴來施大山家提親。劉巧嘴用那雙比算盤珠子還滑溜的眼睛,把施大山家前前後後看了個遍,然後拿腔拿調地邊笑邊說:“哎呀,老哥哥,你們施家的洪福來嘍!”施大山跟在劉巧嘴後麵嗬嗬地笑著,說:“我們窮家小戶,哪裏來的洪福?”劉巧嘴嘻嘻一笑,跟施大山說明自己的來意。施鳳喜一聽,見劉巧嘴要將自己說給老狐狸那個傻兒子徐世寶,心想,我施鳳喜寧肯去死,也不會嫁給那個活寶。自從鳳喜娘在鳳喜周歲時去世以後,施大山既當爹又當娘地把女兒拉扯大,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怎舍得將女兒往火坑裏送呢!但是徐仁善也不能得罪,稍一沉吟,施大山跟劉巧嘴說,女兒早年就跟人家定了娃娃親。劉巧嘴一聽,知道施大山這是在推托,便追問定的是哪一家。施大山支支吾吾,說:“這個娃娃親家,你不認得。”施鳳喜趕緊從旁邊插話,說:“爹,石頭哥托人帶信來了,他說過了立秋就會來,他要親自迎娶我過門,爹,這事你可不能忘,反悔不得!”

聽女兒這麼一說,施大山趕緊說:“大人說話,你莫插嘴,這事爹哪能忘記!”施大山說著,轉身對劉巧嘴說:“實在對不住劉家大嬸,煩請您轉告一聲老爺,實在是閨女有了婚配在先,命中注定攀不上高枝呀!”

劉巧嘴一聽,臉立刻拉得比麵條還長。她做了一輩子媒,還沒人家當麵駁過她的麵子,何況自己這回是給徐老爺家說媒。劉巧嘴衝著施大山父女哼了一聲,站起身來拿著桌子上的八字簿便往外走。走到門外,又轉過身,手指著施大山惱怒地說:“這門親即使修八世福蔭也未必能修上,哼!有你們後悔的日子!”說完,扭著肥臀氣嘟嘟地走了。劉巧嘴走後,施大山再也高興不起來,心裏就像有十五隻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他深知,拒絕了徐家這門親事,徐仁善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說不定以此為借口收回租地。如果沒有這些田地,自己一家,以後靠什麼過日子呢?可是,總不能明知是火坑,還眼睜睜讓女兒去跳吧!

劉巧嘴回到徐仁善家,將事情的經過對徐老爺一說,徐仁善皺著眉問家丁徐三:“你曉不曉得這個‘石頭’是哪個?”

徐三想了好半天說:“沒聽說呢,老爺。我隻曉得施家這丫頭精著呢,老爺,這定是她說的假話。”

徐仁善覺得徐三的話有道理,不由得輕輕地點頭,然後便躺在躺椅上不再言語。見老爺要休息,劉巧嘴和徐三都趕緊退了下去。

一連幾天,施大山總是長籲短歎,坐臥不安,擔心回了徐家的親事,以後的日子不再太平。自從去年山裏鬧起了共產黨,本以為李庚慶和曾曉春他們打倒了徐仁善,窮人會過上太平的日子。可誰也沒想到,沒過多久,這老狐狸又卷土重來,而且對待窮人的手段更加瘋狂。

施大山知道,女兒心裏的石頭哥就是振山兄弟家的誌遠,可是,幾年過去了,誌遠這孩子卻像石頭沉入大海一樣,沒有一點音訊,不知道他到底是死是活。

日子在施大山的忐忑不安中慢慢地過著。眼見著快到立秋了,地裏的莊稼慢慢就要成熟,施大山在心裏盤算著,等秋收後還清了老爺家的租子,就給鳳喜扯一身新衣過年,女兒跟著自己這個當爹的,真是太苦,沒過一天好日子。就在施大山忐忑不安之時,徐小苟帶著幾個家丁來到了靠山施村,他們還抬著一頂轎子過來。

靠山施村曾經有十多戶人家,這裏的村民都是從墩上施家遷居到這裏來的。後來,村裏人嫌這裏年年發山洪,又搬回到墩上施家去了。現在,隻有施大山一家還住在這裏。前些年,獵戶洪振山父子經常來這裏落腳,討杯水喝。現在,幾乎無人上門。

徐小苟來到施大山家,他先是房前屋後轉了一圈,接著讓施大山帶他到田地裏看一看。望著地裏那片待收的莊稼,徐小苟對施大山說:“老爺家的租子,得趕緊交了!”

“得交,得交,您放心,苟爺,待秋收完,一定先交清老爺家的租子!”施大山躬身說。

這時,施鳳喜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了過來,急慌慌地說:“爹,爹,你快回呀!”

“怎麼了,鳳喜?”看著女兒那驚慌失措的樣子,施大山滿臉疑惑地問。

“家裏來了一幫當兵的,你快回吧!”施鳳喜焦急地說。

“當兵的?那些兵老爺找我有什麼事?”施大山不解,他望著徐小苟,用征詢的語氣說:“苟爺,要不,我先去看看吧?”

徐小苟朝施大山揮了揮手,說:“去吧,去吧!”

征得徐小苟同意,施大山跟著鳳喜小跑回家。徐小苟在後麵也跟了過來。來到施大山家門前,徐小苟一見那肩挎手槍的劉自在,便對施大山說:“這位是自衛隊劉隊副。”

劉自在上下打量著施大山說:“你就是施大山?”

施大山躬身應著:“是是,劉長官,小民正是施大山。”

劉自在說:“施大山啊,告訴你吧,你家這房子被征收了!”

施大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望著劉自在不解地問:“說什麼?劉長官,你說什麼?什麼征收了?”

劉自在說:“最近‘紅匪’鬧得厲害,上麵說了,要在你這裏建前哨,你家這房子還有那些田地,都一塊征收了,你另找他處去吧!”

施大山一聽,驚得差一點趴下。他說:“這可是我家祖上的房屋,你把這房屋征收了,叫我一家上哪住去?”

劉自在顯得一臉為難的樣子說:“這個我可管不著。”

“劉長官,你行行好,替我跟上麵老爺們求求情,給我家一條活路吧!長官的大恩大德,我施大山永世不忘!”施大山說完,便要給劉自在跪下。

施鳳喜見爹要給人下跪,伸手攔住了爹,她說:“爹,憑什麼我們給他們下跪?這房子是我們家的,他們憑什麼說征收就征收呢?難道天下就沒有說理的地方嗎?”施大山沒搭理施鳳喜,躬著身子向劉自在求情:“劉長官,你行行好,你行行好吧!”

“這個我可沒辦法。” 劉自在麵無表情地說。

施大山又轉向徐小苟求道:“苟爺,幫我們求求情吧,這房子和地都征了,明年我拿什麼向老爺交租啊!”

徐小苟一臉無奈地說:“這可是老爺親自定的事,對付‘紅匪’可是大事,這個責任誰都擔當不起。再說,保衛浩山,人人有責!”

施鳳喜說:“老爺也得講個理,總不能說征收就征收吧?總得給我們窮人一個落腳的地方!”

施大山說:“是是,徐老爺要是把這征了,讓我們上哪住去呢?苟爺,您就幫求求情,求劉長官高抬貴手!”施大山說完,又要給徐小苟下跪,被施鳳喜一把拉住。

劉自在說:“最近‘紅匪’鬧得凶,上麵說了,對付山裏的‘紅匪’,要在這裏設前哨,徐隊長這也是沒法子。為了保守軍事機密,前哨周圍的村民必須馬上搬走。縣裏還說,誰要是違抗指令,統統按通‘紅匪’罪論處!”

施大山著急地說:“這、這可不中,這可不中啊!那地裏的莊稼還沒收呢!”

劉自在說:“上麵說了,地裏的莊稼一並征收!”

“這可不中,這些莊稼要都征收了,我們還怎麼生活?還有,我拿什麼去向老爺交租?不行,我找徐老爺去!”施大山說完,轉身要去柳墅街找徐仁善。

“等等,等等,我說施大山,你找老爺也不靠這一時半會兒,等算清欠徐老爺家的租子,你再去找徐隊長。”徐小苟說。

施大山不解地問:“徐老爺和徐隊長不是一個人嗎?”

徐小苟從背褡裏拿出賬本,邊翻邊說:“公是公,私是私,租子是老爺家的,征地那是縣裏的主意,老爺他公私分明。”徐小苟翻到施大山家那一頁,“你今年租了老爺三石田,按一石田十擔穀子交租,你家今年得交老爺家三十擔穀子。”

施大山一聽,驚得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幸虧施鳳喜一把將他扶住,才使他沒有倒下。施大山怎麼也不能相信,自己租老爺的田不到半石,怎麼一下子變成了三石?當初租田的時候,老爺親自提出來,說這些新租的田還是不要交田租的,怎麼一下子又要收三十擔穀租呢?施大山再一次求徐小苟,徐小苟卻說:“徐隊長說了,征收房屋和田地,那是政府的事,老爺他管不著。既然租了老爺家的田地,那就得向老爺交租,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可是,那田地也沒有這麼多呀!老爺不是訛我們嗎?”站在一旁的施鳳喜說。

徐小苟說:“有沒有這麼多田地,你們去問老爺,這是賬簿上麵寫的,有你畫的押。施大山,關於房屋征收的事,有什麼話你找上麵說去,欠老爺的租子你得趕緊交,老爺還等著回話呢!”

“我得找老爺說理去,相信老爺會給我做主!”施大山說。

施大山轉身要去找徐仁善求情,劉自在卻攔著要他搬家。這時,走過來兩個自衛隊隊員,他們拿起石灰水,在施大山家的牆上,寫下了大大的“征收”二字。其他隊員則動手將屋內的東西往外扔。施大山見狀,趕緊上前去阻止,被其他自衛隊隊員推倒在地上。鳳喜要去救爹,卻被徐小苟和其他家丁攔下,他們抓住她的雙手,把她往旁邊的轎子裏塞。施大山見狀,爬起身要來救女兒,卻被自衛隊隊員攔下。

此時的施大山,他的心裏十分清楚,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都是徐仁善設下的套,他就是要把自己的女兒逼進徐家。施大山更知道,鳳喜若是進了徐家,這一生就會暗無天日。這些年來,多少窮人家的閨女進入徐家後,不是被老狐狸糟蹋,就是被逼瘋,還有的直接被賣到了窯子裏,沒有一個能體體麵麵地活著出來。有一年,施大山去徐家交租子,他親眼看見一個姑娘從徐家跑出,一頭紮進門前的水井。所以,就算搭上一條老命,施大山也不肯讓女兒踏進這個閻王殿。施大山死死地抓住轎子不放。

徐小苟見施大山拖住轎子不放,他抬起腳朝施大山的腰部狠狠地踢了一腳。施大山隱隱地聽到一聲脆脆的聲音,他知道這是自己的腰骨被踢斷的聲音。施鳳喜聽到爹慘叫了一聲,然後捂著腰癱了下去。她喊了一聲“爹”,想撲上去救爹,卻被家丁強硬地塞進了轎子。

施大山趴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女兒被塞進徐家的轎子。他想站起來,卻怎麼也站不起來,隻能眼睜睜地望著家丁們抬著轎子飛快地往外跑。徐小苟指著地上的施大山,限他三天內交清租子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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