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那個周六的早上不到七點，蘇林玲就起床，把所有的衣服全試了一遍，最後還是穿了最初選的那件藕荷色連衣裙，那條裙子不僅顏色淡雅，式樣新潮，且也不失品位，把蘇林玲平時不顯山不顯水的曲線也凸顯得玲瓏起來。她還嘗試著化妝，隻是化完之後，自己都嚇一跳，感覺和動物園裏的熊貓一個樣，幹脆還是洗幹淨，最後隻抹了點口紅。

時針指在十點半，蘇林玲何彩雲終於趕到富華酒樓，何彩雲一路笑她：“想去，就大大方方，幹嗎這樣，人家要是不等，你後悔死。”說得蘇林玲的心七上八下，她自我安慰：“要是這點誠心都沒有，不開始也罷，免得日後傷心。 ”

李慶遠等得有些絕望的時候看到她們，喜出望外，開心地迎了上來。那次的茶，喝得最舒服的是何彩雲，想吃什麼就點什麼，想說什麼也百無禁忌。再看看旁邊兩個各懷心事，何彩雲更是放肆地胡說八道。李慶遠話不多一直小心翼翼地注視著蘇林玲，一會倒茶，一會夾點心，唯恐招呼不周。蘇林玲臉上沒有什麼變化，心底卻緊張得要命，生怕自己哪裏做得不好。同時也被李慶遠的心細和體貼打動，從小就缺乏父愛的她，渴望體貼和關愛。

他們的感情進展很順利，也似乎沒有理由進展不順，一個青春當年，一個情竇初開，外形上般配養眼，性格上也屬互補型，蘇林玲單純幼稚，李慶遠老謀深算。蘇林玲簡單得就像一條直線。她陷進去了，一半是因為李慶遠的殷勤，一半是因為她自己的純情。雖然蘇林玲有時耍小孩子脾氣，讓李慶遠有些啼笑皆非。但是對於這份感情，蘇林玲是撲出了全身心認真地投入。李慶遠也可以感覺到她那濃濃的不曉得如何表達的深情。

蘇林玲很享受被寵愛，那是她一直期待和尋找的，也是她從小就缺失的。多年以來，每當她疲憊的時候，依然會想，如果她嫁的是李慶遠，是否她不會活得這麼辛苦。但是他們卻失之交臂。而做出這個決定的卻是李慶遠本人。蘇林玲沒有辦法知道李慶遠是否後悔。但是她覺得自己一生中最開心就是和他相處的那段時間，這也是她對他無情的離去最終選擇寬恕的原因。

認識李慶遠的時候，蘇林玲單純得像一張白紙，她什麼都和李慶遠說，甚至公司有人在追她，連細節她都會告訴李慶遠，毫無保留，這其實是對李慶遠的信任和愛，她渴望被嗬護被愛。可是她並不知道，這會給李慶遠帶來壓力。麵對一個比自己小八歲，沒有心機的漂亮愛人，李慶遠不知道這是自己的福還是禍。平心而論，他真的喜歡蘇林玲，倒不是因為她漂亮，蘇林玲的漂亮是對別人而言的，李慶遠第一次見她，是感到親切，他覺得他在哪裏見過這女孩，這個女孩就像一直生活在自己周圍，沒有一點陌生感，雖然他們的生活軌道如此地不同。

和蘇林玲相處後，李慶遠覺得她樸實，不虛榮。來大陸工作，是因為在台灣的工作遭遇瓶頸，希望到大陸後會有更好發展，感情上有好發展也不錯，畢竟已經快三十歲，雲淡風輕、刻骨銘心他都經曆過，如今的他隻想安定。遇上蘇林玲，是上天的安排。李慶遠欣喜地接受。可是對於他來說，太過年輕漂亮的女友又讓他沒有安全感。有的時候，他甚至會嫉恨大街上盯在蘇林玲臉上的異性目光。他一直在反複掂量，如果他們結婚，蘇林玲是可以和他一起分擔，還是會變成他的重擔？感情有時候因為當事人不認真而沒有結果，可是當事太認真結果也會變得不確定。李慶遠和蘇林玲就屬於後者範疇。

李慶遠工作的公司有福利，每兩個月回台灣十天，彙報工作兼度假。每次回去前，他總是買好一大堆零食、小說、雜誌給蘇林玲送來，蘇林玲宿舍沒有電話，他還會留下他的手機，方便他們聯絡。他設計好每一個細節，蘇林玲也很享受。何彩雲說，這簡直是牛皮糖，粘得太緊。不過人家兩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別人也管不著。

李慶遠和蘇林玲一起討論指甲油的顏色，裙子的長短還有透明度問題，這一切，讓蘇林玲覺得新鮮，原來兩個人的世界可以這麼近。原來男人也可以做這些事情，她的短短的生命曆程裏幾乎沒有正式出現過男性。李慶遠的表現讓她驚喜。李慶遠甚至注意到蘇林玲腳上皮膚幹裂，買好潤膚霜，連買衛生巾也不計較地代勞。更別說進出門，還有上下車開門關門的問題，在李慶遠身邊，蘇林玲覺得自己是備受寵愛的公主，她找到了自己久久期盼的感情，心中一直模糊遙不可及的期待，因為李慶遠變得真實。蘇林玲生平第一次感到幸福，生活對她原來也有厚愛的一麵。

李慶遠有次回台灣帶了蘇林玲兩張照片，說是要給他爸爸看，回來後卻沒有提這件事。蘇林玲有些奇怪：“你爸看了我照片說什麼？”

“沒說什麼。”李慶遠回答得不以為然。

“我不信，怎麼會什麼也不說？”蘇林玲不依不饒。

“我爸說你長得太漂亮，我要給自己找綠帽子戴。”李慶遠的口氣和說“這個糖很好吃”沒有區別。

這話對蘇林玲是晴天霹靂，她不明白為什麼老人家可以說這樣為老不尊的話，是表示不同意他們？她也不知該如何替自己辯解，漂亮難道是過錯？不是說看人不可以看表麵？怎樣才可以讓老人家看到自己愛李慶遠那顆火熱誠摯的心？李慶遠有幫自己解釋嗎？

蘇林玲希望李慶遠會相信自己，強力地支撐自己，可李慶遠似乎沒有，他處理這件事給人的感覺是置身度外。或者是因為他覺得自己都沒有考慮清楚該如何應對這些，他也沒有想到會麵對這些，原來在他心裏還是很模糊的擔心卻開始變得更加清晰和強烈。

李慶遠變得琢磨不透，對蘇林玲的態度也忽冷忽熱，有時一個星期也不聯係她一次。他們相處本來就是他事事占主導地位，蘇林玲言聽計從，李慶遠態度反複古怪，蘇林玲就不知所措。她的心隨著他的態度上上下下，可是也不知如何解決，隻有更加溫順。這在李慶遠眼裏沒有積極作用，他消極的氣焰更加高漲。

過了些時候，李慶遠猶猶豫豫地對她說：“我們分開一段吧，要是過了這一段，你還覺得我好，你就來找我。”

蘇林玲雲裏霧裏：“你在說什麼？”

“我覺得你還太年輕，還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現在我給你自由，如果你找到更好的，我祝福你，如果你還是……”

“我還是什麼？”蘇林玲氣呼呼地打斷，“想分手直截了當，不用拐彎抹角！”這段時間李慶遠的表現，蘇林玲很有感覺。

蘇林玲的自尊讓她沒有等李慶遠說完，就選擇了離開。雖然離開的時候，蘇林玲淚流滿麵，心痛不已。她對自己說：既然愛到了盡頭，就讓我還留有自尊和回憶。他們分開了整整八個月，那八個月對蘇林玲來說，好漫長，仿佛走過一生。她曾經以為天長地久的感情結果隻維持了幾個月，在無邊的黑夜她獨自哭泣時，她也終於明白愛情對她來說是肥皂泡泡，美麗易碎。幸福是海市蜃樓，片刻煙消雲散，不管等待多久或依然期盼。幸福就是讓她看了一下，味道都還沒有搞清楚，就無影無蹤。任憑她怎樣拚命去抓，還是像手中的沙，漏了個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