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我會懷疑,自己是饞蟲附身,不管到哪都著迷似的去尋找所謂美食。在我心中,美食的定義常常定格於那些土得有些掉渣的民間食物。隻要有空,我總喜歡去各地品味美食,搜尋鮮美食材。而黃岩,依山麵海,物產豐茂,真的是一個山珍海味豐富得出奇的地方,酷愛漂泊的我,每每都禁不住家鄉美食的誘惑而急急歸鄉。
尤愛在微雨或是晴朗的日子裏,開車去鄉村、去山裏轉悠。每一次的轉悠,都是兼顧心靈與口福的美妙之旅,一路的吃一路的帶,一路還有美麗的風景與清新的空氣,歸來時,後車廂裏滿滿當當全是食材。而飽嗝連連的我們,卻依然饞意深重!
沙埠位於黃岩中南部,1949年7月成立沙埠鄉,1996年3月改稱沙埠鎮,麵積44.01平方公裏,地勢西南高東北低。境內山巒連綿,景色青碧:佛嶺水庫風光旖旎,廿四橫水庫夢幻小巧,軍營溪激流咆哮,台溫古驛道西線隱於山間,古驛橋靜默迷離,青瓷窯址荒草搖曳,奇田寨風雲無限。曾隱於橫溪的南宋詩人虞似良,精準道出了春天的沙埠風光:“一把新秧趁手青,輕煙漠漠雨溟溟。東風染盡三千頃,白鷺飛來無處停。”
因為經常在野外遊泳,於沙埠便有了比別處更多的親切感,於沙埠的美食也是印象深刻。沙埠最有名的美食是年糕、芋艿、白蘿卜與豆腐幹。沙埠白蘿卜是黃岩的特有品種,肉質結實,生食鮮甜、熟食則鬆脆異常,因產量低已近絕種,隻在沙埠仍有少量種植。沙埠芋艿個兒小巧,水煮沾蝦醬或是用肉沫炒,吃來都香糯異常。沙埠豆腐幹在製作上與別處有所差異,肉質結實,香味濃鬱。沙埠年糕則是純手工傳統工藝製作,柔軟鮮美。
最近,本MM發現沙埠還有一處品質上佳的泉水,位於橫溪的獅子山下。我原本一直去九峰鐵米篩井提水喝,那裏的水很是清冽,而獅子山下的這處泉水,卻比九峰的井水更甘甜,它出於石縫間,是這一帶村民的最愛,如今也成了我之最愛,常會帶了桶去那裏接水。有一天,坐在泉水旁擇菜的群誌大姐,怕我累著,搬了張小板凳讓我坐,特幸福地說起她的鄉村生活,說起這甘美的泉水來更是充滿自豪。如今她走親戚,必定要帶的竟是這泉水,這可都是親戚們指定要的。我說你真幸福,能天天盡情地用上這泉水,我可不舍得用它燒飯菜的。她便開心地笑,夕陽照在她身上,溫暖而美麗,讓我莫名感動。
春光明媚的日子,突然又想念沙埠的泉水與美食了,於是叫上王敏,拿上我們的一大堆小桶,奔赴獅子山下提水去。王敏是我的拉丁舞同學,她喜歡我這種隨興無拘如流浪者的行走方式,很快就成了我的死黨。
今天,讓我感到溫暖的群誌大姐不在,熱情的胡大爺正在剝筍。他說這泉水小,怕我們接的時間太長,就將事先接好的一大桶拿來讓我們灌。74歲的胡大爺身體硬朗,白發很少,看起來也就60來歲的樣子。據他說這獅子山下原本有個獅子潭,自盤古開天辟地以來就有,從不幹涸,修路時填了。個兒小小的胡大爺性子豪爽,常會將他種的又大又嫩的菜送我。今天依然去菜地裏抱了兩棵大芥菜來,還是堅決不收錢,我便將他的兩個大春筍買了。
接好水已近午時,我們直奔沙埠村。沙埠村為沙埠鎮所在地,是沙埠最繁華的地方,沙埠最有名的美食都在這裏的小巷飄散。我最愛去的是小生糕店,小生做的鮮糕香糯無比,捏著非常柔軟,吃起來卻很勁道,嚼過後唇齒間長久地留有淡淡的米香,這是在別處不曾有的味道。小生的店裏有長條木凳,四方桌子,有些糙的粗瓷碗,牆旁的石臼正在搗年糕,很是懷舊。每個人一坐下來,便都大聲喊著自己想要的菜。我倆也不例外,全然不顧文雅,一如江湖上行走的好漢,豪氣萬丈的感覺,一坐下便扯開嗓子大喊:“來兩元錢糕,再來一碗豆腐湯、一碗蘿卜湯、一碟紅燒肉!”在我看來,鮮糕、豆腐湯與蘿卜湯是小生糕店的三絕,是我每次帶朋友來必點的三樣。糕是小生糕點裏最至高無上的美食,要吃到鮮糕,得在中午十二點之前趕到,一過這個點,糕就售罄,沒有糕,也就全然沒味了。
而胡大爺的筍,晚上我拿來煮了肉,席間大家都對此讚不絕口,芳馥鬆脆、鮮甜無比,吃了筍卻留了肉。實如李漁所言,“此蔬食中第一品也,肥羊嫩豕,何足比肩。但將筍肉齊烹,合成一簋,人止食筍而遺肉,則肉為魚而筍為熊掌可知矣。”吃著筍,我想起了東坡居士的妙語:“長江繞郭知魚美,好竹連山覺筍香。”其實,沙埠的筍也是絕好的!
昨天,胡宇青大哥說起豐子愷最終回到大陸的緣由,是因為他想念家鄉黃酒的味道。瀟灑清虛的豐子愷因黃酒而回到家鄉,平凡寧靜的群誌大姐因水而依戀小村,胡大哥總會在異國他鄉思念家鄉的鹹菜麵……
而我的思念卻很繽紛,包含著家鄉眾多的美味,沙埠美食自也是其中之一。
(2011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