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裏,陣陣狗吠聲由遠而近。
一隊人簇擁著幾把鬆光,王得業被一條黑布袋套著腦袋拖進一個空屋。
鬆光把屋內照得通亮。王得業綁在屋內木柱上,頭上的黑布袋被取下,他使勁眨了眨眼睛,盡量適應著房裏的亮度。
他著白色棉布上衣,一頭蓬亂的頭發,左腿中彈,正在流血,右腳布鞋被跑丟。一眼就知道此前已經過一番搏鬥。他是給山裏遊擊隊送食鹽被抓的。
幾天來,他將杉木從底端挖空,把食鹽裝在裏麵,再用杉木條削成木塞把端口封緊,粘上地裏的黃泥做好偽裝,佯裝著給黃龍山趙公廟送木料,好幾回成功地將食鹽送給了山裏紅軍。
今天王得業早早吃過中飯,又扛著一根裝有食鹽的杉木出門了。
晌午時分太陽特別的熱毒,路口人少,隻一個團丁在值班,其他團丁們都躲在路邊的樹蔭下睡午覺,晌午是進山路口檢查最鬆懈的時候。
王得業掌握了中午這個火候,但他絲毫沒感覺自己昨天的行蹤露了破碇。
昨天過路口時,他把杉木筆直的正在地上接受檢查。誰知杉樹底端那個木塞口鑿到地麵一個尖石塊上,木塞被鑿破,漏出了一沫食鹽。
剛好被在此巡查的魯德看見,他沒動聲色,悄悄踩滅了地上的鹽跡。
今天路口依舊是昨天值班的那幾個團丁。
中午,王得業扛著根大杉木朝路口檢查哨過來了。他做夢也沒想到進山路口的密林裏早被魯德作好布控,魯德正張網以待,他昨天沒抓王得業,就是想放長線,釣大魚,找出王得業送鹽的紅軍營,他狂想一舉肅清平江“赤匪”。
按照魯德吩咐,檢查站一路放行。隱藏在林子深處的幾十號團丁悄悄跟隨其後。
王得業絲毫沒有感覺出什麼異樣,進山後,他便插向了去靈官崖的山路。
兩名紅軍隊員早在靈官崖候著,王得業高興得把暗藏石鹽的杉木交到他們手中。剛轉身,發現身後突然出現大股團丁。紅軍隊員從腰間拔槍還擊,邊打邊往山上撤。魯德仗著人多,緊緊咬著他們的屁股。見一直擺不脫挨戶團的追擊,王得業從一名紅軍隊員手中奪過短槍,打死衝在前麵的幾個團丁,掩護兩名紅軍隊員從密林裏逃走了,自己被逼到一個懸崖下。
倆個壯漢搬來炭火盆,火盆裏插著燒得通紅的鐵鉗。
“王裁縫,隻要你說出跟紅軍的聯絡地點,聯絡暗號,我馬上放你回家。”魯德麵無表情,話語從容在王得業身前來回踱著。
王得業憤怒地看著魯德,一句話也不說。他早就知道,落到了魯德手裏,又有哪個能活著出去。
“不說?不說我就冒辦法啦?”魯德平和的說著話。突然他轉過身來,眼露凶光:“來人,給老子撬開他的嘴。”
一個腰圓膀大的劊子手從桌上抓起一根棕繩結的鞭子朝王得業劈頭蓋臉一頓毒打。每鞭下去,王得業身上的白色棉布衣上便現出一道血痕。
王得業緊咬牙關,忍受著肉體痛苦。
一輪鞭子過後,王得業已是皮開肉綻。
魯德擺了擺手,讓汗流浹背的劊子停下手來。
“說吧,鞭子底下沒好漢。”魯德盯著王得業,眼光極度的陰森。
“我——我沒——沒聯——聯絡地點,也——也沒聯——聯絡暗號。”王得業大口地喘著粗氣,說話一歇一歇。
“還是不說?”魯德慢條斯理走到火爐邊,“我倒要看看你們共產黨人的骨子到底有多硬。”說著,他猛地從爐中抽出那把燒得通紅的火鉗向王得業胸口燙過去。
“呀——”王得業一聲慘叫,臉上青筋凸起,胸口吱、吱地冒出大股黑煙,鐵鉗由紅變黑,陷入油黑的皮肉裏,頓時,屋子裏充滿了烤焦的肉臭味。
王得業臉上肌肉痛苦地緊繃著,抽搐著,漸漸地,臉色灰白,腦殼無力地往下一栽,昏死過去。
魯德把鐵鉗丟回火盆,兩掌拍了拍灰塵,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