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漁村的冬天幾乎也沒有閑著，外湖捕魚的人們到了冬天就在家裏修船補網織網；種地的忙著施肥；養殖組的便是冬修水利或擴充漁池……

湖邊上，熱鬧非凡，牛隊長集中全隊的男女老少勞動力，趁著天幹無雨，一大早就來到這裏，按照事先規劃好的而且全用白色石灰匡好的漁池，人們爭先恐懼後地挖山土築池埂，一般是婦女老人負責刨土上筐，年輕人不論男女都是挑土築埂。

隻要簸箕裏刨滿了土，站在後麵的年輕人就立馬挑上肩，清月媽剛刨滿一擔土，正好遇上清月空擔回，就在清月準備挑這擔泥土時，胡雲搶先一步把這滿滿的一擔挑走了，清月母女心裏知道，這是胡雲故意不讓清月挑這一滿擔的。

這一細微之舉恰好被秋水看在眼裏，還沒等清月反過神來，她那快嘴便發話了“喲！阿姨，清月真有福氣，現在有人心疼她了！”說完便嘻嘻地看著她們。

清月媽不好意思地拍了一下秋水：“就你眼毒，我是什麼都沒看見。”其實她心裏樂滋滋的。

晚飯後，全隊的勞動力集中在牛隊長家的堂屋裏開會，說是開會，其實就是月終評工分，雖然每個男女勞動力都有底分，但為了使每個人發揮積極性，每到月底還得麵對麵地評比一次，以底分為基數，結合每個勞動力平時的勞動態度和貢獻，再進行評比和上下浮動。

生產隊沒有專門的會場，牛隊長的堂屋便自然成為隊上能用的會場了。這天，會場正東麵的牆上掛了一副很新穎而且色澤很鮮豔的油漆畫，清月母女因是下放來進行勞動的，所以開會從不敢怠慢，清月媽進得門來，抬頭看見牆上的畫，便笑著問隊長：“他牛叔，這畫是誰畫的，真漂亮啊！”

“這還用問，肯定是我們村裏的唯一秀才雲仔畫的啦！”牛隊長邊叼著煙邊說。

清月和她媽連連“嘖嘖”稱讚，“好漂亮！”。這是一副用油漆作的畫，也是牛隊長給胡雲的一個任務，他說：“雲仔，我那堂屋裏正麵牆上一大塊空白，你能不能畫一幅有點生氣的畫掛在那裏？”

照著隊長的意思，胡雲找修船的鄉親要了一些油漆，並求他們又製作了一塊長兩米高一米的木板，以蔚藍色的天空為背景，畫了一個冉冉升起的紅太陽，下麵是煙波浩渺的洞庭湖水，湖中是千帆競發的漁船……

這時，鄉親們陸陸續續進得門來，清月媽每見鄉親們進門便特高興地向他們介紹這幅畫：

“你們看看，這是我們胡雲畫的畫，多漂亮啊！”

她就這樣連續介紹了好幾次。有個大嬸發話了：

“好啦，好啦！就怕別人不知道是你們家胡雲畫的！”說完還做個鬼臉嘻嘻發笑。

清月聽到此話，連忙阻止她媽：“好啦，就少說幾句嘛！真是樹老根多，人老話多……”

清月媽好像也意識到什麼，便解釋地說：“我又沒說是我們家的胡雲！”

“清月媽，你就不要越描越黑了，那雲仔都快成你們家上門女婿了，還掩著蓋著做什麼呢！”那丟了貓的三個半“老娘”之一的李嬸說完，便哈哈大笑起來。

這時清月滿臉通紅，連頭都不敢抬，正好這時胡雲進門才打破了剛才的尷尬局麵，他說：“大夥笑什麼呢？這麼高興啊！”

秋水見胡雲進來，也連忙為清月解圍，便衝著胡雲說：“雲哥，大夥都在誇你的畫呢！”

這時清月感激胡雲來得及時，更感激秋水急中生智為自己解圍。

評完工分是很晚時分了，人們陸陸續續離開會場，就在胡雲從清月身邊擦身而過時，他手心裏覺得塞進了一個小紙團，他出得門來，就著手電筒，拆開一看，是清月寫的紙條。

這是他第一次收到女孩子的紙條。

待鄉親們都散盡了，他按照紙條上寫的地點走去。

走著走著，似乎後麵有腳步聲，回頭用手電筒一照，恰好是清月跟上來了。

湖邊的冬天，雖白天晴好，但到了晚上還是寒風刺骨，可今天的胡雲，心裏好像揣了一團火……

胡雲多次想約清月，可遲遲不敢開口，萬萬沒想到清月今天主動約了自己，他真沒想到幸福竟然來得這麼快，他感到無比的激動……

清月走攏來後，第一句話便說：“雲哥，你沒想到吧？”

“其實我早就想約你的……”胡雲十分激動地說。

“雲哥，你別誤會，我約你來是想對你說清楚，首先要感謝你一向無微不至的照料我們娘倆，二來想對你說，從今以後再不要老往我家裏跑了，挑水啊、砍柴啊，我都慢慢學會了，你這樣對我的關照，大家都在誤會我們……”

“你是怎麼了？清月”，胡雲沒想到清月約他出來是說這番話。

清月很久沒有回答胡雲，隻是抑製不住內心的一陣心酸……

“清月，難道你受了什麼委屈？”他焦急地追問。

“雲哥，你和秋水都是好人，特別是你，有能力，有擔當，有才華。出身又好！我和我們家都沒這個福氣。”說到這裏，清月哽咽著……

這時的胡雲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所措，便無形中用一雙大手扶著清月柔軟的肩膀，正想打探一下清月的家事，特別是她父親的事，就在他的手觸摸到清月的那一刹那，清月扭頭就跑，並邊跑邊說：

“反正你從今後少來我家，免得人家說閑話……”

就這樣，清月急切地離胡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