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入宮前，淑和太妃還是個情竇初開的姑娘，跟表哥互相傾慕，情意相投。後來入宮當了宮女，還成了妃嬪，她跟表哥，便成了永遠的遺撼。

她在宮中不得寵，母家很快就衰落下去。

把表哥的孫女接到兒子王府，讓府中世子娶她作世子夫人，也算是了結她與表哥未了的一段情緣。

聽梁王和王妃進宮稟報，說世子要娶冷家小姐，她氣得差點背過氣去。

早知道是這個結果，她肯定不會跟王妃賭氣，一直住在宮裏。沒有她的庇護，婉兒就是孤女，還不由著王妃拿捏。

昨天世子大婚，她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

得到宮外傳來的消息，她頓時來了精神。今天用過早膳，便來到慈寧宮，想向太後討一紙懿旨，讓世子娶了婉兒。

隻是沒想到，王妃竟會帶著新婦，來太後宮裏敬茶。

她懶得跟王妃多嘴，索性孤注一擲，直接向太後討旨。

太後皺眉，“那冷大人雖說隻是巡撫，好歹也是朝庭官員。燁兒既娶了他府上的小姐，不管是哪一個，都成了事實。哀家再下懿旨，讓世子停妻再娶，豈不成老糊塗了。”

淑和太妃跪了下來，“太後，上花轎這麼大的事，新娘子怎麼可能上錯花轎。這事明擺著是個陰謀，目的就是打梁王的臉。”

“梁王再無能，卻也是天潢貴胄。此例一開，豈不是昭告天下，誰都可以到皇家子嗣頭上撒野。”

“長此以往，皇家的臉麵何存？太後願意把婉兒賜與燁兒作世子夫人，誰敢置喙？”

太後搖頭，“梁王府世子娶冷家小姐，鬧這麼大動靜，京城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你現在讓哀家下懿旨把你家侄孫女賜給燁兒作世子夫人，還真是為難哀家了。”

太妃磕下頭去，“我就這麼一個心願，還請太後成全。”

太後想了想，隻得說，“冷家小姐跟燁兒成婚的事，的確無法更改。你執意要讓你家侄孫女嫁與燁兒，哀家就下懿旨，讓燁兒娶了她，作平妻吧。”

太妃的一張臉頓時變得煞白，“平妻名義上跟嫡妻平肩，不分大小。可沒有世子夫人的名頭，跟妾也差不了多少。我在表哥麵前表過態，一定會給婉兒世子夫人名頭的。”

“嗯......”

太後的眼神突然變得嚴厲起來，“哀家的懿旨，你不滿意？”

太妃慌忙起身跪了下去，“賤妾謹尊太後懿旨！”

王妃和冷清漪也趕緊跪了下去。

“尊太後懿旨！”

“尊太後懿旨！”

太後的臉上，重又浮起了笑容。

“都起來吧，別再跪著了。”

王妃勉強笑道：“太後，太妃，現在，你們該喝清漪的茶了吧。”

太後上下打量著冷清漪，“這孩子模樣倒是周正，給燁兒作媳婦，倒是委屈了。”

梁王是閑散王爺，不問俗事。世子則是個不務正業的，成天跟一幫子紈袴子弟混在一起，鬥雞走狗，揮金如土。還沒娶親，就收了兩房妾室。外麵的風流債更是一屁股。這樣的人家，哪個權貴人家的嫡女肯嫁進來。也就是冷精忠這樣的小巡撫，把個梁王府和世子當成個事。

冷清漪盈盈施下一禮，“啟稟太後，清漪有王爺和王妃疼愛，不委屈。”

早有宮女奉上茶水，冷清漪接過來，重又跪了下去。

“清漪請太後喝茶！”

“清漪請太妃喝茶！”

淑和太妃見太後接過茶，呷了一口，隻得也接過來，接受了冷清漪的奉茶。

她這個時候才發現，眼前這丫頭從進殿到現在，行為一直中規中矩。哪怕是宮裏最挑剔的嬤嬤，恐怕也挑不出一絲錯處來。

這丫頭有太後和王妃護著，以後在王府，還不得橫著走。

她的一生，幾乎都是在皇宮度過。後宮的腥風血雨，她見得多了。不用想，她已經想象到婉兒被冷清漪欺淩的畫麵。

她答應過那個人，要給婉兒世子夫人的名頭，護她周全的。現在太後懿旨，隻賜了個平妻，往後，如何跟他交待？

這麼一想，她頓時沉吟起來。

“前幾天，怡太妃進宮向太後請安，順道來棠梨宮小坐。提及她在兒子的王府享受著兒孫滿堂、共享天倫之樂的時光，著實令人羨慕。”

王妃直接無語。

朝庭有規定，先帝薨逝，育有皇子的妃嬪都可以出宮跟兒子同住，接受兒子的奉養。

別的太妃都歡歡喜喜地出宮跟兒子享福去了，她卻固執地不肯離開皇宮，仍住在棠梨宮。

淑和太妃逢人便說自己孤苦伶丁，王妃對此背了不少黑鍋，卻拿她一點輒也沒有。

現在卻拿怡太妃說事，難道，改主意了？

淑和太妃的那點小心思，自是瞞不過太後。

“用不著羨慕怡太妃，你也可以出宮跟兒子一起，盡享天倫啊。”

太妃搖頭，“我老了，沒啥用了，還是在宮裏，一個人孤獨終老吧。”

王妃心裏有氣，但還是陪著笑臉說，“太妃一個人住在宮裏，的確寂寞，不如出宮，讓我們好好盡孝吧。”

太妃佯作歡喜，“真的，你真的願意接我出宮，跟你們住一塊兒？”

王妃心裏惱怒，臉上卻不肯表露出來，“本朝以孝治天下，奉養母妃，是做兒子和兒媳的本份。母妃願意出宮跟我們一同居住，讓我們盡孝，王爺要是知道了，不定多高興呢。”

太後頜首，“讓欽天監挑個好日子，擺幾桌酒席，就搬出去吧。”

王妃躬身施禮，“錦兒謹尊太後懿旨！”

有宮女取來一隻步搖，太後接過了，遞給冷清漪。

“沒什麼好東西，這步搖乃宮中珍品，你先收著吧。”

冷清漪雙手接過步搖，感受到那細膩的雕工和溫潤的玉石，心中不禁一顫。她低頭行禮，恭敬地說道：

“謝太後恩典！”

太妃順手從頭上取下了個金釵，扔給冷清漪。

“宮中之物，你們這種小門小戶的人家，是沒有見識過的。這隻金釵，就賞給你吧。”

冷清漪淡然接下，“謝太妃賞賜！”

拜別太後和太妃，離開慈寧宮，重新坐上王府的馬車，王妃才幽幽地說，

“清兒，難為你了。”

剛進門丈夫就有兩房妾室，現在又鑽出來一個平妻，還是太後賞賜，任誰也接受不了啊。

冷清漪卻不以為意。

她又沒打算攏住蕭燁然的心，丈夫身邊有幾個女人，對她來說，有什麼分別。如果可能，她願意替世子再納幾房小妾。隻要蕭燁然別來找她的麻煩，她就心滿意足了。

不過，在王妃麵前，她並沒有表露出來，還垂下眼簾，小聲說，“清漪願為母妃分憂。”

一副沉穩持重，溫柔賢惠的大家閨秀風範。

王妃對她的表現十分滿意，“你既通情達理，我必不虧你。你是世子的嫡妻，在王府，無人能夠撼動你的地位。過段時間，等你熟悉了府中的事務，我會把王府的管家之權交給你，你便可以開始著手處理王府的日常事務了。”

太妃住進王府，不知道會生出多少幺蛾子呢。讓冷清漪去對付她，自己便立於不敗之地了。

冷清漪吃了一驚，“母妃，如此重任，清漪如何擔當得起。”

“我說擔得起，就擔得起。”

王妃拍了拍她的手，“萬事有母妃在，你勿須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