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沈涵芝不顧李修鶴如何氣急敗壞，氣定神閑地吩咐車夫快點駛離臟東西，將滿身泔水汙穢不堪的李修鶴遠遠甩在身後。

直到聽不見李修鶴的狺狺狂吠，沈涵芝心情頗好地揚起唇角。

翠雲見自家小姐高興的樣子，也不由得笑起來，隻不過笑容剛掛上沒一息時間，就嚇得花容失色：“小姐！”

沈涵芝掏出帕子掖了掖嘴角，看著帕子上豔紅的血跡，垂下眼簾，掩住眼底翻湧的恨意。

不用想都知道李修鶴現在是什麼暴跳如雷的狀態，那麼好麵子的人，被一直以來玩弄在股掌之間的女人當中潑了泔水，這種奇恥大辱，李修鶴想掐死沈涵芝的心都有了。

沈涵芝強忍著心口針紮一般的劇痛，深深吸了口氣，抬起頭時便換上一副輕鬆的樣子，安撫著不知所措的翠雲：“沒事，這是昨天你家小姐我的怨氣，吐出去就好了。”

翠雲絞著帕子，心疼地為自家小姐倒了杯茶水：“小姐，小侯爺也太欺人太甚了！”

欺人太甚？用這四個字來形容都算抬舉侯府滿門。前世李修鶴用蠱毒這種下作手段，讓她身後的沈太傅站隊三皇子，最後落得滿門抄斬的地步，用“罄竹難書”來形容都絲毫不為過。更不用說任由冷如霜欺侮她，李老婆子磋磨她。一樁樁，一件件，她都要親手討回來。

沈涵芝接過茶，心口的劇痛卻猛地加重。沈涵芝疼得渾身都開始發抖，手一歪，杯盞掉落在鋪滿厚毯子的馬車上，茶水打濕了沈涵芝的衣裙。

“小姐......”翠雲還沒來得及讓車夫改道去醫館，便被沈涵芝按住。

沈涵芝幾乎是把掌心掐了個稀巴爛才沒讓自己痛呼出聲，連呼吸都在加重疼痛讓她連說話都很困難，小臉都疼白了，看得翠雲又心疼又心急：“小姐，咱們不去辰王府了，去醫館吧！”

“翠雲，醫館沒用。”沈涵芝拉著翠雲的手，一字一頓道：“過會兒便好了。”

但沈涵芝這副臉色蒼白，額頭還沁出了汗的模樣哪能讓翠雲放心？

好在沈涵芝很快就擺脫了疼痛，隻有手心殘留的刺痛提醒著她情蠱的後果。

“翠雲，今天的事別告訴其他人。”沈涵芝的聲音還是有氣無力的，但眼神中滿滿的恨意讓翠雲哆嗦著應了下來。

翠雲不明白小姐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但身為小姐的丫鬟，小姐說什麼就做什麼，不需要理由。

但當她一低頭看見沈涵芝血肉模糊的掌心，卻沒忍住哭了出來：“小姐，你受苦了......”“乖，這算不了什麼，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不是嗎？”沈涵芝不是坐以待斃的人，這情蠱的解藥不管是用什麼手段，她必須要得到。

絕對不能讓自己再受製於人，也絕不能再讓沈家重蹈覆轍。

好在馬車上還有些金瘡藥，翠雲簡單為沈涵芝包紮了手掌，見自家小姐堅定地不改道，也不敢多說什麼，隻能坐在沈涵芝身邊，帕子都要被她絞爛，一邊心疼，一邊生氣。

肯定是那該死的李修鶴！該死的鎮國侯府！

沈涵芝卻在想如果自己不能在沈家藏書閣裏得出情蠱的解藥該怎麼做，現如今她所知的知道情蠱的就兩人，一個是李修鶴那條狗，一個是辰王。

辰王的態度昨天看來已經很明確了，但讓她回頭去求李修鶴，那真比殺了她還難受。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說不定當她開的條件足夠誘人時，辰王就會答應了。

沈涵芝暗暗歎了口氣。

馬車緩緩駛出鬧市，嘈雜的叫賣聲漸漸遠去，仿佛整個人都落入了一片靜謐之中，隻能聽見車輪碾過青石地磚和馬蹄踏踏的聲音。

這一塊是京城的西街，住著的無一不是皇親國戚，尋常人等很少來這邊。

“小姐，辰王府到了。”

沈涵芝抬起頭，看著頭頂牌匾上“辰王府”三個龍飛鳳舞的黑金大字，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如果這匾是親自寫的，倒是字如其人。

門房見一位妙齡女子站在王府門口，想起方才管家交待的事情，趕忙上前問道：“請問是沈太傅家的沈小姐嗎？”

沈涵芝頷首：“臣女沈涵芝應王爺的邀約來拜訪王爺，還煩請大人通傳一聲。”說著，沈涵芝拿出了先前辰王府遞來的帖子。

門房檢查了下帖子，把腰彎得更低：“沈小姐請稍等。”

說著，門房將沈涵芝請進了辰王府的大門便匆匆離去，約莫半盞茶的時間，門房便領著管家來到了她的麵前。

一身肅殺之氣藏都藏不住的管家麵無表情，看到沈涵芝時似乎是想表達出自己的友好，努力想讓自己的嘴角上揚，但怎麼嘗試看起來都很詭異。

沈涵芝暗暗驚歎：如果她沒猜錯，這管家應該是趙北辰的親兵。

不僅是管家，就連門口的門房，包括外院她能看見的小廝，通通都是趙北辰手下的兵。那一身血氣，和其他官宦人家中的小廝區別太大了。

“沈姑娘，王爺在書房，這邊請。”

沈涵芝跟在管家身後，餘光卻忍不住偷偷打量著辰王府的布置：不似一般人家會用花鳥蟲石點綴，辰王府的前院光禿禿的一片，隻有幾棵粗壯的大樹給前院添了幾分綠意，看著沒那麼荒蕪。其他官宦人家隨處可見的小廝也沒見到幾個，偶爾路過幾個也是行色匆匆，步伐沉穩卻沒發出任何聲響。

若不是沈涵芝用餘光留意著，還真不一定能發現不遠處經過了人。

忽然，管家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停下腳步。

沈涵芝猝不及防差點撞上去，踉蹌著退後一步，詢問道：“怎麼了？”管家麵無表情道：“忘記告知了，沈姑娘，煩請不要將今日的所見所聞告知他人。”沈涵芝一愣，隨即笑道：“那是自然。”

穿過長長的抄手遊廊，沈涵芝站在辰王府的書房門前，身邊的管家和翠雲都早已不見了身影。

忽然，沈涵芝笑了：“王爺這般明目張膽給臣女下帖子，也不怕毀了臣女清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