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動了動指尖,忍著掌心鑽心的疼,想要向外走,卻被她拉住。
白琳琅的容貌嬌俏,此時擺出一副天真神態,咯咯笑起來:“還是......我該跟著玉郎,叫堂嬸?”
她捏著帕子,帕子上的花紋和段玉山腰間的那個香囊一模一樣,都繡著鴛鴦戲水。
我強忍著喉中的血氣,將手用力甩開。
轉頭便向後麵那輛馬車走去。
上了馬車,我閉緊眼睛,死死攥著胸口衣物,淚水滾滾落下。
過去我一直堅信,相濡以沫日久天長,總能換來一顆真心。
現在,我開始懷疑。
是不是從一開始,我就錯了。
那幾個偏將,這一路上,一直低聲勸段玉山。
他們以為兩輛馬車離得遠,我聽不見。
卻不知我幼時被叛軍放的火灼傷雙目,休養了近一年,目不能視,從那時起聽力便異常敏銳。
“將軍,再忍幾天。”偏將說,“相爺府的門檻那麼高,你要求娶琳琅姑娘,隻憑身份不夠,還得要寶貝。”
“奇珍異寶,名貴珠寶......你把夫人氣跑了,拿什麼敲開相爺府的門?”
“沒銀子還怎麼買十裏紅妝?”
我死死咬著下唇,攥著胸口衣料的手劇烈發抖。
那裏像是被豁了個窟窿。
止不住地呼嘯寒風。
他們的議論還在不停鑽入我的耳朵,化成無形刀刃,沿著血脈,刺破心臟肺腑。
原來,從一開始,這場大婚便不是我的。
段玉山要風風光光迎娶的心上人,是白琳琅。
他要用我的嫁妝,用我飛蛾撲火般投向他時,帶的金銀珠寶,來置辦這一場盛世大婚。
我心底最後一點自欺欺人的念想,也徹底化作飛灰。
我隻盼著,盡快回京。
我要回宮去見父皇,這裏的任何事,都不再和我有半分關聯了。
回到帳中,醫官也被偏將們拉來,替段玉山診治開藥,我叫暗衛去附近的市集買了糖。
段玉山蹙著眉,看那些一身黑衣的人影:“他們是哪來的?”
“我的人。”我淡聲說,“接我回家的。”
“回家?”段玉山莫名其妙,嗤笑一聲,“你還能回哪個家?”
我不想再說話,將那一包飴糖放在桌上。
段玉山的臉色瞬間沉了。
他抓起那包飴糖,撕開油紙掃了一眼,就重重摔在地上,臉黑得可怖:“誰教你的手段?”
“少動歪心思!”段玉山狠狠盯著我,“不知檢點,臟了這糖!”
我扯扯嘴角,苦澀一笑,任憑飴糖在地上亂滾,又被踩爛,踢進臟水溝。
有些東西,注定不是我的,也就無需再撿了。
有些人也一樣。
段玉山隻是受了寒氣,半是真病,半是為引出白琳琅裝的,喝下藥一夜便已無礙。
次日一早,大軍繼續向京城走,他卻忽然叫我,與他去爬山祈福。
“大婚在即,要問天地求姻緣順遂。”
段玉山這麼和來迎的府尹解釋,又看向我:“夫人,我二人同去。”
我戴著麵紗,在府尹探究的視線裏沉默,任憑他牽著我匆匆向外走。
有些可笑,夫妻八年,這算得上是他和我說過最溫和的幾句話之一。
也是他第一次牽我的手。
我知道他是急著去見白琳琅,離京城隻剩一日半的路程,相府的耳目也越多。
白琳琅行動受限,想要出城,不是拜廟就是踏青,這附近唯一可供踏青的,也就隻有青靈山。
我已懶得多說什麼,段玉山要做什麼,我也無心再管。
隻求最後,給彼此留些體麵。
暗衛們聽說要祈福,匆匆去買了香燭祭品,一路追上來,卻隻見我獨自站在路口,段玉山已經不知所蹤。
我扯動嘴角,笑了下:“祭祖人多,送與貧寒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