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沉寂了許久的京師再度變得熱鬧。

百姓們朱元檢等人開始設置機關，什麼木頭，鋤頭，鐮刀等等全拿了出來，連家裏的石磨，水井的軲轆也搬了出來。等王家彥帶著人搬來了火藥等物，眾人又跟著埋火藥，忙的是腳不沾地，卻沒有一個人喊累。

朱元檢正帶著眾人緊鑼密鼓地準備著，而奉命堅守正陽門的王家彥見闖賊軍營異動頻繁，又見劉宗敏和王承恩二人急匆匆從不遠處大馬而過，思索之下立刻命人將這消息報給朱元檢。

“劉宗敏回軍營了？”

朱元檢聞言頗為詫異，扭頭看向孟兆祥。

“莫不是他們察覺突圍有異？”

“應該不是。”

孟兆祥眉頭緊鎖，沉吟道：“李指揮使辦事向來穩妥，王國興雖然看著粗獷，但是心思極其細膩。他就算沒法突圍，也絕不會暴露此事是咱們虛張聲勢。除非......”

“除非他為了爭取時間，扮成咱迷惑了闖賊......”

話未說完，朱元檢眸光黯淡了下去。

其實，這個他之前就想到了，之所以沒說就是不想因此連累王國興他們。

畢竟，闖賊若是知曉此事肯定會讓大隊人馬追擊，那他們就很難脫困，除非......

斷尾求生......

一時間，幾人都沉默了。

良久後，朱元檢歎息一聲，有些疲憊的看向孟兆祥。

“咱們不能辜負了王國興他們。”

“走吧，準備......”

朱元檢話剛說到一半，突然皺眉道：“糧倉那邊可有人去查探過？”

糧倉？！

眾人聞言皆是一愣。

朱元檢臉色微微變了，沉聲道：“行了，你們快點按計劃辦，咱帶人去糧倉那邊瞧瞧。”

“陛下，臣也去！”

李邦華頓時意識到不對，連忙追了上去。

誰料朱元檢卻已翻身上馬，見他顫顫巍巍追來，急忙擺手道：“李禦史，您老就留在這，有事多操心點，咱跟允吉帶人過去就行了。”

話罷，他也顧不得其他，立刻打拖著疲憊的身體打馬朝齊化門的糧倉趕去。

明朝時期京通兩倉儲存糧食主要來自漕糧，永樂年間在原本的元倉基礎上大規模擴建，便有了祿米倉、東四的南新倉、舊太倉、興平倉、富新倉和北新橋的北新倉、海運倉。

七座糧倉約莫千餘座倉廒，可儲存糧食五百萬餘石，除供應百官祿米外，有時也用於平抑市場糧價和賑濟災民，偶爾朝廷也會從京通二倉調撥部分糧食作為邊鎮軍儲。

可明朝中後期因自耕農的處境越來越差，加上“小冰河”的影響，很多地方糧食大麵積減產，明末一畝地水稻產量最高不到四百斤。

天災人禍，繁重的賦稅之下，百姓連自身溫飽都是問題，兩倉儲量自然也隨之減低。

如今京師圍困，若糧倉被毀，即便此時能守住京師，恐怕不等援兵到來就得被困死在城中！

眼下即將開戰，朱元檢是心急如焚，可無奈這具身子骨實在太弱，又因連番忙碌連歇息的時間都沒有，他好幾次險些抓不住韁繩。

幸而他反應夠快，才免於墜馬。

“快！快！”

一行人飛速朝城東奔去，殊不知糧倉那邊已經亂做了一團。

李自成聽了丞相和軍師的話沒有攻城，但卻讓申芝秀引著軍中將領紅娘子帶著一隊人馬，借著城外炮火掩護悄然潛進了城中。等守糧倉的將士發現時，祿米倉中有三座倉廒已被他們損毀。

此時，雙方已然交戰。

“李長祥（字研齋），明朝氣數已盡！”

“倘若你識趣投降，咱倒是可以在闖王麵前為你美言幾句，留你性命！”

“若你識趣，那咱就送你上西天！”

那人穿著明軍的服飾，說話嗓音尖利，正是內監申芝秀。

“你放屁！”

李長祥聞言登時大怒，手中長槍抖得凜凜作響，“你特娘的！你得陛下寵信不思為陛下分憂卻投靠闖賊，竟還敢帶著流寇入城奪糧倉！”

“申芝秀，你這等叛國的惡賊就該活剮滅族！”

“拿命來！”

話音墜地，他當即打馬衝了出去，手中長槍以雷霆之勢朝申芝秀掃去！

“將軍救我！”

眼看著那長槍即將落到身上，申芝秀嚇得臉色煞白，毫不猶豫朝著紅娘子撲去。

“滾！”

紅娘子毫不猶豫抬腳，隨即策馬提刀擋住了李長祥的兵刃。

她乃是闖賊軍中軍師李岩的夫人，原是行俠仗義的江湖藝人。因官府橫征暴斂、官僚地主殘酷剝削，她便團結了一批雜技藝人與貧苦百姓於河南信陽雞公山起義。

她善兵法，有謀略，起義軍在她帶領下誅殺貪官汙吏，地主豪紳，焚官府放囚犯，開糧倉賑濟饑民，因而她深受貧苦百姓的擁護，很快聲威大振。（詳見《檮杌近誌》、《綏寇紀略》）

而李岩（原名李信，明王朝天啟丁卯年舉人，後投奔李自成，為大順軍中軍師。）家道殷實，能文能武，且樂善好施，卻因此遭到官府誣陷捉拿。紅娘子本就崇拜他，於是二次攻打杞縣救李岩等人，之後二人投奔李自成。

她痛恨那些貪官汙吏，自然也瞧不起申芝秀這等宦官。

更何況，此次她帶兵入城是因李自成遭人挑唆為之，自然心中有怨氣。此刻自是將心中不快盡數撒在了李長祥身上，隻一會的功夫，兩人有來有回竟已拆了數十招。

申芝秀從地上爬起來後見二人酣戰，但他深知紅娘子脾氣暴烈，自然不敢阻攔。

思索下，他忽而朝旁邊的流寇喊道：“你們幾個快過來，我有辦法毀糧倉！”

他既然已經投降闖賊，又沒能說動朱由檢跟李自成談和，此刻自然是想方設法要完成李自成的交代，好在闖賊軍中站穩腳跟。

而他也知道剛才那麼大的動靜肯定會引來城中守軍，時間有限，最便捷的法子當然是......

放火！

他忙著毀糧倉好跟李自成邀功，卻沒注意到流寇中外圍放哨的人忽然急急而來。

“將軍，來人了！快撤！”

紅娘子聞言心知不妙，而她和李自成覺得糧倉本就事關重大。他們起兵是為民請命，可若毀了糧草必會導致京城裏餓殍遍野，於他們後續要對抗清廷更不利，因而本就不願聽命將其毀之。

此時得知明軍有援兵來，她自然不願意再繼續糾纏下去，躲過李長祥刺來的長槍，轉身一個漂亮的回馬槍，便已上了馬往外奔去！

“撤！”

跟著她入城的流寇大多都是她的親兵，自然不用多說什麼便毫不猶豫追了上去。

明軍見他們要逃便也提著兵刃就要追，誰料李長祥卻將他們喊住了。

“窮寇莫追！”

“快！快去查看糧倉損毀情況！”

而此時，申芝秀正帶著幾名流寇在搬柴火，一回頭就看到李長祥滿身殺氣朝他奔了過來。

“什麼情況？紅娘子呢！”

申芝秀見這情形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頓時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識拔腿就跑！

“賊子，休走！”

李長祥怒喝一聲，提槍就朝他追了上去！

然而。

他人還未到申芝秀麵前，就見眼前寒光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