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那飛過來的硯台準確無誤的砸在了魏藻德的額角，瞬間血流如注。

這一場麵看得眾人心驚膽顫，哪有跟敢上前替魏藻德求情？

魏藻德的視線被落下的血水模糊，整個人戰戰兢兢跪在地上，伏地哭道：“陛下，陛下啊！”

“臣，臣知道臣無能！”

“可是臣家裏真的沒有多餘的銀錢了啊！”

“我朝官員俸祿本就很低，臣這正一品的俸祿也就八十七石。但朝廷俸祿卻是以米糧和鈔兩種發放，其他的全成了胡椒、蘇木、絹布、棉布等東西。這俸祿是捉襟見肘，哪裏還有錢給朝廷作為將士的軍餉？”

說到這裏，他驟然抬頭咬牙道：“若陛下執意要臣拿出銀錢，還不如直接治臣的罪！”

他這話說的倒是沒錯。

明朝初期，朱元璋確實有明確規定朝中官員俸祿標準，而這標準一直沿用至今。正一品俸祿為八十七石，其餘品級遞減，最末的一石。

可正是因為這個額緣故，再加上崇禎登基以後國庫空虛，朝廷根本拿不出銀子發俸祿發軍餉。為了一家老小，又或是將士們的生計，這貪-腐之事便越來越嚴重。

哪怕是朝中以清廉著稱的官員，譬如左都禦史李邦華（字孟暗）等人，都有貪墨的行為。

“治罪？嗬！”

朱元檢冷笑一聲，“那你倒是說說，按大明律，你該當何罪！”

大明律......

聽到這三個字，饒是魏藻德再老謀深算，此時也是忍不住身形猛顫！

大明律，貪六十兩以上便是死罪！

還要受扒皮之苦，被填滿稻草懸竿示眾！

魏藻德想到這些，頓時渾身力氣似是被全抽光了，一下子癱軟在了地上。

朱元檢看到他這樣子，又見朝臣們交頭接耳，卻沒有一個人主動站出來願意捐餉，頓時一股火氣蹭蹭蹭的往上冒。

“來人！”

“臣在！”

門外的王國興立刻應聲，快步進了殿中。

朱元檢目不轉睛盯著魏藻德，聲音陰冷至極。

“帶人前往魏府，抄家！”

“但凡有違抗朕旨意者，就地斬殺！”

一聲落地，全場嘩然！

抄家......

就地斬殺？！

帝王這是想幹什麼？！

殺雞儆猴嗎？

那可是內閣首輔，是他原本最寵信的權臣！

一時間，乾清宮內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滿眼殺意的帝王，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

“陛下，陛下不可啊！”

這時候，一人快步走了出來，朝著朱元檢躬身行禮，“陛下，就算陛下您要殺魏大人，微臣還是要替魏大人說兩句。”

“哦？”

朱元檢沒想到這關頭竟然還有人敢站出來，立刻側頭朝那人看了過去。

一看之下，他登時明白了過來。

此人乃是前內閣首輔陳演的心腹，如今的兵科給事中光時亨。

先前李自成逼近京師，李明睿（字太虛，詹事府左春坊之左中允。）提議南遷應天府。

朱由檢確實心動，卻又因國庫空虛，加之怕朝臣反對，想讓陳演替他說出答應南遷。然，陳演這廝看穿了朱由檢的心思便裝聾作啞，便授意光時亨嚴厲譴責李明睿。——“大明如今局勢，若丟京師必然動搖國本。李明睿包藏禍心，不殺不足以安定民心！不殺，又何以治天下！”

正是因此，朱由檢錯過了天下兵馬勤王的機會，更錯過了南遷保住大明根基的最佳時機，以致於最後無力回天時罷了陳演的內閣首輔，選擇自裁謝天下。

可這會他站出來替魏藻德求情，這是朱元檢沒想到的。

在場的文武百官同樣也沒料到。

光時亨大概還以為眼前的帝王還是之前那個帝王，隻是忽然想到要守城，要守住大明江山，便想一兩句話將所有的過錯推到朝廷，想蒙騙帝王。

“陛下，魏大人所言乃是事實。就算他真的有貪墨，那也罪不至死。更何況如今正是用人之際，還請陛下先以守城為重，酌情處置魏大人，莫要寒了我等臣子的心。”

他這給事中的官職雖然隻是七品，但權力非常大。除了監察百官，彈劾百官之外，甚至還能駁回皇帝的批複，幾乎可以說是帝王的心腹近臣。

否則，以他的官職是斷然沒資格上朝議事的。

更何況，他所在的位置還是兵部。

他的表態立刻引得其他人出聲附和，很快朝堂上便因是否要處置魏藻德爭吵不已。

朱元檢靜靜地看著他們吵鬧，心中卻在冷笑！

朝中官員很顯然是分成了三派。

以劉文炳和孟兆祥等人為首的，自然是跟著他的步伐，堅持要捐餉守城的。

而以李邦華為首的則是提議他即刻離京去應天府，守住大明半壁江山，再圖謀後續。

另外的當然就是跟魏藻德他們沆瀣一氣，認為京師守不住，既不願捐餉，又不想帝王和太子等人前往應天府。他們覺得若是帝王與太子走了，勢必會引得軍心不穩，百姓慌亂，京師必淪陷！

朱元檢默默看了眼王承恩，後者當即會意將他們的名字全部分陣營記錄。

當然，除了三派之外還有人沒有出聲表態，很顯然是在觀察局勢，準備伺機而動。

眾人越吵越凶，不多時乾清宮裏便是一片謾罵聲，甚至有人還躍躍欲試想要動手。

朱元檢都快被他們給氣笑了！

砰！

他一拳砸在桌案上，怒聲斥道：“怎麼，朕想殺個佞臣都不行了？！”

“你們身為臣子，食君之祿不為君分憂倒也罷了，現在還敢違抗朕的旨意！”

“你們眼裏到底還有沒朕這個天子！”

“陛下息怒！”

瞬間，所有的吵鬧聲全部停歇，眾人齊刷刷跪在了地上。

朱元檢看著他們，忍不住冷笑。

“息怒？你們讓朕怎麼息怒！”

“既然你光時亨替魏藻德求情，那朕倒是想看看他魏藻德是否真如你所言一窮二白！”

“既然你們說貪墨在眼下不算大事，那就都隨朕出宮去看看，你們口中這些權利滔天的大臣，是不是真的如你們所言清正廉明！”

朱元檢說完這些話，立刻招呼了李若珪和王國興一聲。

當即錦衣衛和勇衛營的人衝進了殿中，拖著魏藻德，又或是團團圍住在場的文武百官。

所有人看到那明晃晃的兵刃，瞬間全部止聲。

朱元檢滿眼怒意掃了他們一眼，轉身朝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