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雖說如今的大明雖然腐朽不堪，但底子還是在的。

而聚集在這裏的百姓，都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闖賊攻破了京師外城，他們即便是想逃也逃不出去。眼下唯一的活路，要麼等著闖賊入城投降，要麼跟著朱元檢拚死一搏。

可很顯然，前者是行不通的。

因為，朱元檢已經決定要死守。

那麼，這場仗是一定要打的。

權衡利弊也好，還是為求一條活路，他們最終還是決定跟著朱元檢一同守城。

“陛下，您要是募兵，咱願意去！”

百姓們激烈的討論著，人群中不知誰忽然振臂高呼，所有的議論聲戛然而止！

眾人有些錯愕地看向說話那人，忽然間好似明白了什麼，眼中逐漸升騰了光芒！

是了！

他們生於這片土地，長於這片土地，如果真的離開了那就得漂泊四海，那就沒有根了......

朱元檢的話再度回響在腦海裏，一遍又一遍刺激著他們的神經，讓他們早已因失望而沉寂的心再度跳動了起來，變得熾熱，激烈。

那不曾熄滅的火焰，雖然微弱，但此時卻瘋狂的蔓延，以燎燃之勢燃燒著他們的身心。

這一刻他們熱血沸騰，恨不能即刻提槍上馬，與君王共守京師！

“我也願意！”

“還有我！”

“也算我一個！”

“......”

一時間，百姓們激動的大喊著，場麵一度變得失控。

這樣的場麵是朱元檢沒想到的。

看著那些滿眼熾熱，情緒激動的百姓，饒是他兩世為君，此時心中也是激蕩不已。

多少年了......

他似是又回到了當年的鳳陽。

那漫天戰火裏，那些誓死追隨他的人，當時也是這樣的神情。

他們因為同樣的目的，同樣的追求，以滿腔熱血堅定的跟隨他，鑄就了後來的大明朝廷。

如今又有這樣一群人，以滿腔熱血回應他，願意追隨他。

他終是沒忍住紅了眼，聲音也有些哽咽。

“咱，咱謝謝你們。”

他深深朝著那些百姓鞠躬，再起身時眼裏已水霧彌漫。

“你們就是大明最堅實的後盾，是咱的依靠！”

“咱在此立誓，絕不負天下，不負你們！”

“陛下......”

百姓們看到帝王這副模樣，一瞬間也紅了眼眶，無論男女老少不約而同跪地叩拜。

這一刻，不論這位帝王以前如何荒唐，此刻就是他們的主心骨。

隻要他願意為大明而戰，為百姓而戰，他們就願意拋卻生死追隨，至死無悔！

風雨之中，帝王與他的百姓已然達成共識。

那便是！

逐闖賊，守家園，複大明山河！

朱元檢朝著百姓再度俯身鞠躬，起身時掃了眼那些沉默著的官員，神情逐漸恢複了平靜。

“咱很感激你們，但咱有句醜話得說在前頭。”

“今兒個你們留了名，拿了銀子，那就得好好打仗。”

“但！”

他略作停頓，目光陡然森寒。

“若拿了銀子還存有二心，必誅之！”

百姓們並沒有被帝王如此狠辣的氣勢嚇到，反而更加堅定地朝孟兆祥走了過去。

他們似是帶著赴死的決心，毫不猶豫跟那些將士站在了一起，大聲報出自己的名字。

“我張鶴，願追隨陛下，誓死守衛京師！”

“我劉越，願追隨陛下，誓死守衛京師！”

“我李牧......”

“我程二牛......”

“......”

他們一聲高過一聲，似是驚雷震得蒼穹都為之顫抖。

朱元檢，這位大明的開國皇帝，淚水再也忍不住爬滿了臉頰。

許久後，他悄然抹去眼淚，看向了孟兆祥。

“允吉啊，咱把這些百姓交給你了，你可得替咱好好護著他們！”

“臣領旨！”

孟兆祥亦是熱淚盈眶，而王國興等人早已泣不成聲。

可。

人群中有些官員卻跟百姓們的態度截然不同。

他們雖然覺察出眼前的帝王與之前有所不同，但仍舊在猶豫，在觀望。

畢竟，朱由檢朝令夕改的事多不勝數，他們可不想因一時衝動賠上全家性命！

“你們還在等什麼！”

這時，駙馬都尉鞏永固忽然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我等身為大明臣子，食君之祿本應為君分憂，難道還不如這些百姓？”

“還是說，你們真的別有所謀，是在等闖賊入城，做那大順的官員？”

他這話一出，眾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有人瞟了眼朱元檢，見他沒出聲便梗著脖子嗤笑道：“鞏永固，你說這話不覺得可笑嗎？你是皇親國戚，當然不想大明覆滅。可咱們這些人又有哪個想做那兩姓家奴？”

“咱們也並非不願意追隨陛下。隻是陛下此時醒悟確實有些太遲了......”

鞏永固正想出聲反擊，卻見一人快步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哭著衝到了朱元檢麵前。

“陛下，臣，臣來遲了！”

伏在地上嚎啕大哭的人叫王家彥（字開美，號尊五。），乃兵部右侍郎，協理京營戎政。

此前闖賊攻入京師，他奉命守德勝門，後來又轉守安定門。結果那些心懷叵測的人將投敵的杜之秩和申芝秀放入城中，氣得他當場大哭。之後與張縉彥入宮求見朱由檢卻遭到阻攔，見大勢已去，他已心如死灰，做好了殉國的準備。

哪想方才聽聞陛下帶兵出宮，抄了駱養性的家後又將其和王德化斬殺，還殺了準備開城門迎闖賊的張縉彥，他心中頓時又燃起了希望，也顧不得滿身血汙匆匆而來。

此時看到帝王與往日神態截然不同，他心下詫異，但卻更加堅定傳言不假。

他們的帝王，真的覺醒了！

“陛下，陛下啊！”

“臣願意跟著您殺敵！就算臣死，臣也絕不會讓闖賊踏入京師！”

朱元檢當然清楚此人為人與品性，甚至他是個忠君愛國的可靠之人，當即熱淚盈眶將他扶了起來，重重拍著他的肩膀沉聲道：“開美啊，你來的正好啊！”

“這軍政之事也隻有你能治理好，咱確實很需要你！”

說著，他略微停頓，聲音陡然高了幾分。

“即刻起，你擢升為兵部尚書，與允吉統籌京師防務！”

“咱們君臣一起，守住京師，複我大明山河！”

“臣......臣遵命！”

王家彥大概是沒想到，這時候自己居然還能升官。

撞上帝王殷切的目光，他哭得越發凶了，全身抑製不住地顫抖，差點又跪地叩頭。

說實話，朱元檢很欣慰。

這個節骨眼上，還能有這樣的忠臣良將願意相信他，願意挺身而出一戰，實在是大明之幸！

隻可惜那混賬朱由檢卻不懂得珍惜，愣是讓這些忠臣寒了心！

“陛下！”

這時，鞏永固也快步走到了朱元檢麵前，“臣也願誓死追隨陛下！”

“與陛下一同退敵，守護京師，複我大明山河！”

他的聲音直直穿透雨幕，令那些猶豫不決的人心頭猛顫。

他們愕然抬頭，看著被雨水澆頭卻絲毫不在意的帝王，還有那幾位目光堅定的同僚，不知怎得眼中一熱，心裏再度燃起了希望，下意識抬腳朝前走去。

“我等也願追隨陛下殺敵！”

有第一個人站出來，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很快，那些趕來的官員有大半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