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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心人手記空心人手記
白川

我開始輕視語言

總在抱怨爵士樂、搖滾樂的黃金時代已不複存在,恨不能早出生幾十年,伴隨著大堆喜愛樂隊的新專輯發布一同成長。既生不逢時,如今便也隻能捧著CD一遍遍如癡如醉地聽,再沒有現場看他們演出的機會。

值得慶幸的是最愛的一支Dream-pop樂隊MazzyStar,帶著新專輯《Seasonsofyourday》在全美巡演,繼上一次他們發行專輯後,暫停發表新作品已有十七年之久。知道這個令人激動的消息,又恰好也在美國,我自是毫不猶豫地買了票。

十七年的時間,足夠一個嬰兒成長到可以聽懂MazzyStar,足夠令一個中年人白發蒼蒼,而這十七年的緩步恰好成為一種我渴求的等待,等待我成熟到可以徹底聽懂他們的靡靡之音。

我趕上的這場MazzyStar小型演唱會在舊金山劇院舉行。秋風乍起的夜晚,離演出開始兩小時前,劇院門口已被歌迷圍住。我站在亮著MazzyStar字樣的黃色廣告牌下暗自激動。直到進場後發現剛好是一個偏離舞台中心的位置。起初認為這樣曲風的樂隊,以及從不喜燈光明亮環境下演唱的主唱HopeSandoval,無疑是更適合在小酒館演出的。然而演出即將開始前,偌大的劇院連一絲聲響都沒有,聽眾維持的安靜再符合這一晚的氣氛不過。

MazzyStar出場時,整個劇院隻剩下幾束孤獨的暗藍色光束打在舞台地麵,幾隻微亮的蠟燭連成黑暗中最閃耀的光點。大屏幕上循環播放的浩瀚宇宙裏的星辰影像不斷旋轉,透過粗布幻燈屏散著隱忍般的白色光芒。每一個個體好似處在地球之外,卻又在宇宙之中,化作一顆閃耀的星,獨自發光,沒有聲響。

開頭他們演唱了幾首新專輯中的曲目,雖風格和情緒未變,但對於新專輯的感情自是不如早年專輯那般深厚。劇院中的大家也是如此,所以在MazzyStar開始演唱一些早年專輯中歌曲時,台下有過陣陣小騷動,這騷動卻如同掃過街道的風,轉瞬即逝。對於部分劇院中的歌迷而言,這是闊別十七年的重逢,實屬難得,淚流滿麵的人遠遠多過叫喊的人。

當《FadeintoYou》這支歌的前奏響起,一切回到靜止模樣,重複的吉他掃弦節奏將吉他Solo聲引出來,仿佛無限旋轉延長。隨即主唱HopeSandoval的聲音緩緩而落,仿佛隨著世界角落的一陣風來到我耳旁,不經意地吹過又迅速爬上我的發梢,勾起諸多已然淡忘的畫麵。無數個聽MazzyStar的夜晚,情緒像此時的氛圍一般在幽暗的靜謐中放光。坐到腳趾發麻也不舍摘下耳機,不忍切斷一首完整歌曲。在空白處癡呆停滯,於是一首接一首的歌過去,便又是一整個夜,如整晚的演出似乎令人失去語言。

情侶們隻是十指相扣,獨坐著的人也隻閉著眼睛聆聽一陣陣風。我不知道睜開眼睛的時候是不是會流淚?卻清楚地知曉這一刻的我們輕視語言,唯恐語言將這氣氛打出一個觸目的裂口。

HopeSandoval演繹《IntoDust》的過程,則是將這個安靜空間冷卻的過程。聽這類曲目的時候似是可以看見自己懶坐於座椅上的模樣,又像是能在劇院上空俯視整個劇院。整段音樂幹淨得隻有手指彈吉他的伴奏緩緩地撥動著,重複的旋律裏,好似可以走得更遠看見劇院外蕭瑟的落葉。直到HopeSandoval的聲音再次響起。“stillfalling.”她唱。“Falling”的尾音向後延伸短暫的兩秒成為清脆的“鈴”字,如同冬日的溪水清澈又刺骨。“Worthlessandonbegin.”她接著在幽暗的舞台上,將一句句歌詞如同詩歌一樣鋪開。看不見她用怎樣的表情唱著這些歌,發音時嘴唇呈怎樣的形狀,亦不可分辨她是否有手勢。然而都不重要,每一句的空靈與簡單的吉他旋律相伴,唱出淡淡的疏離感,這疏離感將她與我們所有人隔開。也如同歌詞中所訴說的:“Tillyoureyesshed,intodust,liketwostrangersturningintodust...”

因燈光昏暗,無半分表演痕跡,聽者僅憑聽覺感受歌者的心境,才使得劇院之中隻有聲音與幻想的純淨。好似有一層透明的薄膜輕輕裹住我們,與所有人之間都保持這哪怕隻有一毫米的距離,卻永遠無法徹底貼近。這也是我喜愛的狀態。《IntoDust》令歌曲、旋律以及主唱的嗓音全然融為一體。如同回行波將所有人擋在她的麵前,意識卻在不定時的碰撞交彙,成為彼此最大的安慰。每個人心中的孤獨被牽引出來,唯唯諾諾的攤開在座椅上,安全與否都有HopeSandoval的聲音為我們做了遮掩。躲在旋律中的安全感並不存在於MazzyStar的歌曲中,更多的是遙遠的共鳴回旋在夜空中。

如同歌曲《Cry,cry》所製造的氣氛在充足的冷氣下蔓延。一時間仿佛被推入了灰色邊界,似在大屏幕之上的星辰之中緩慢而獨立的行走。已然忘記是哪年哪月哪日,又似是某一個醉酒微醺之後夜晚腦海中漂浮著的旋律。舞台之上,幽暗的藍色燈光微弱鋪張開麵前全世界的顏色,已看不清燭光是否閃動如寂寥黑夜中的白色星星一般。而後像是徹底回到了一個人聆聽這些歌曲時的狀態。握著黑色CD機,世界靜得可怕也令人安心,隻有CD旋轉而發出顫抖的頻率是個人世界裏唯一的動態。唱機中的人像是總在我對麵歌唱,給予我無限安慰,而我仿佛也可看見每個人的表情,隻是隔著堅硬的保護層,無法靠近,也不再需要多言。

好似至始至終隻有我在某一處聽著HopeSandoval唱著,唱醉了黑暗中的我們,唱醉了整個秋日夜晚。整晚的演出時間很短,準備離席時更像是從現實中抽離了一段時間,想著剛才的一切是真的嗎?這樣的安靜和不真實,每一位聽眾悄聲入席又悄聲離開,赴了一場秋風乍起夜晚的約會。

離開劇院後,我在秋風中的舊金山走得很輕,口琴的清亮聲仿佛仍在跟隨著我行走,整個夜也變得輕盈起來。回到旅館後我在本子上寫下“恍如那一夜的幽暗光芒在黑暗裏開出花,你的聲音將我推向宇宙的邊緣,不被喜歡也不被接納,在孤獨之中旋轉沒有歸路,轉瞬之間卻又在偶得的契合之中豁然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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