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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哪裏來

“你恰哪?我永康。/啥特產?蘿卜生薑。/到恰去?/府府縣縣勿離康。”

唱起這童謠,記憶裏浮現的是老家永康,四合院裏的臭水溝,房屋旁無遮無攔的大糞缸,當然還有行走四方的打鐵匠,那四濺的火星裏錘打的是貧苦的童年。我就這樣隨一把鐵錘跟著繼父來到了當年“富裕”的江西。

遠離故鄉的人是飄在空中的風箏,內心總有一根牽筋扯骨的線攥在故土上。每當父母提起老家的陳年往事,或感覺無所依持的時候,離別的傷感就會在不眠之夜,縈繞我孤寂的腳步。那不變的鄉音與口味,便會迸發出回歸的誘惑與衝動。因為東陽至永康高速公路的修建,祖父的墳需要遷移,冬至前夕,我和弟弟坐上了回歸的班車。

雖然相隔千裏,但直達的班車六七個小時就到了。由於少小離家又難得回來,站台上,我們和二十來年沒見的表姐隻得靠喊名字來相認。表姐用自家小車把我們接到她家,一切都是那麼富麗新潮。如今的永康,再也不是當年隻會生產蘿卜生薑,逼得人外出打鐵燒炭謀生存的貧困縣,在改革開放的沃土上,永康已成長為聞名海內外的“五金之都”和旅遊勝地。

待我欣喜遐想不久,表姐就喊我們去餐廳用餐。海鮮、洋酒,我是不感興趣的,最誘人的莫過於永康肉麥餅。我感歎這麼快就吃上了酥黃香軟的肉麥餅。記得原先逢年過節才能吃上一回,用的是大鐵鍋,下麵燒稻稈,耗時費力不說,還常撲你一臉的稈灰。不像現在用電烤鍋方便快捷。永康在吃方麵有五大特產:紅米糕、幹粉絲、炒米豆、卷筒餅、肉麥餅。其中肉麥餅味道最佳,一般外地人或在外地烤不出這種頗具家鄉味道的餅。這種餅,最主要的是餡裏的醃菜,隻有永康本地長出的雪裏蕻醃製的醃菜,甜、脆,稍帶點恰到好處的酸。吃了三個肉麥餅,可怎麼吃都似乎少了點童年的味道,或許美味需要耐心和清貧做佐料?

飯後,和表姐閑聊,聽表姐家人說話,盡情享用了一把鄉音如酒的親切美妙。永康腔,柔綿舒展、婉韌筋道,如和出的麥餅麵,又似金華婺劇。浸潤其間的永康人,便有了水的靈動、風的柔轉,加上四方奔走討生活的磨煉,軟語溫存中隱藏著不動聲色的精明。

睡在溫軟舒適的棕絲床上,我以為自己會像平常出差那樣擇床睡不穩,沒想到踏踏實實地一覺到天亮。

第二天,表姐又用車把我們送到了老家——西溪鎮桐塘村。真是到了家門前都認不出!村子又大又靚,路又寬又直,新建的樓房早把記憶中的老路淹沒,兒時門前光禿禿的山已長滿了濃綠的樹木,屋後的大糞缸早不知去向……

最接近骨頭的地方,生命最甜蜜。爾後的幾天,我就被濃濃的親情所包圍。那是與記憶裏的美好或傷痛約會,與過去的自己或自己的未來約會。

人到一定年紀,方能明白,一生擁有的東西並不多,血脈親情就是一種,它是靈魂的密碼,一經打開,就能觸到生命的根,走進溫和的家。多年未見、平常又疏於聯係的忠華堂兄嫂,盡管自己的兒子受傷住院,卻慣有地熱情客氣。知道我們要來,一家人放下一切,頂著寒風冽雨,上山幫我們選好墳址,挑好吉日,請好揀骨師,擇碑、挖坑、運沙,前前後後,不叫我們有絲毫的擔憂。

遷墳那天,弟弟脫下溫暖的內衣,托住爺爺的遺骨,再用大紅布包紮好。在鞭炮聲中,點亮引路燈,弟弟抱著爺爺,邁坎過橋時唱念著,領著爺爺來到他的新家。新家裏放置好外婆幫我們備好的五穀及折剪的紅紙碟,分別擺上紅米糕、豆腐幹、蘋果,和爺爺生前愛吃的肉麥餅。按次序揖拜後,堂伯在墳前頌起了爺爺的好:忠厚老實,待人誠心,常把鄰人的事當自己的事來盡心料理……

由此,我想起族譜上對爺爺的記載:名振飛,字瑞龍,見義勇為。生於光緒乙巳四月十七日辰時,卒缺。娶下店五王氏……

爺爺是個平凡的人。1969年冬去世,享年65歲。我對他的印象隻在母親和叔伯堂兄弟們的言語裏:個高,四方臉,故村人喚他“椴木”,為人忠誠,有時會裝點小傻,常把蘿卜當肥肉大碗地吃。他病癱在床上,盡管我隻有三歲,爺爺清早叫我,我就知道幫爺爺倒小糞桶,到門旁溪裏洗淨。

在忠華堂兄嫂的熱心邀合下,我有幸見到了十多個離家在外的叔伯堂兄姐弟。素未謀麵的我們聚在一起,敘舊認祖排輩,在各自臉上尋覓著先祖的痕跡。其樂融融的大家庭氛圍,是漂遊在外的我從未感受過的。心,在難得的親情浸泡下變得柔軟。血脈的相連,使初次相見的親人們,隻言片語便消除了隔閡,談聊間洋溢著親人才有的真誠與理解。巧合的是,我們堂兄妹有著相似的性情體質:胃口好,耐活,老實本分,不乏聰慧;眼睛都不太好使,右耳天生有點背,胃怕寒,再熱的天睡覺肚子上都要搭點東西。從這些表征上,我們找到了血緣上的認同。爾後,堂兄像知道我們的心事似的,帶我們去看自家的祠堂和老屋。呂氏祠堂,村人稱之為花廳,係經過維修後的清朝建築。廳堂上懸掛著鎦金的“樹德堂”匾額。據說,當年花廳裏的每塊地麵磚都要手工打磨三天三夜,且留下了“有好子孫修花廳,就在七步台階下”之謎,至今無人參透。祠堂後有座花園十三廳,我家的老屋就是其中的一廳。十三廳圍成一個四合院,四合院場上鵝卵石鑲嵌的各式花紋,雖曆經歲月的磨礪卻依然精致時尚。

走進四合院西邊的老屋,盡管它早已賣給了別人,但我仍感覺它是我的,因為柱梁門楣間存留著我童年的氣息。摸著兒時攀爬過的雕花木窗欞,像小時候那樣,從窗格裏好奇地窺視著屋裏的一切,我依稀看到年輕的父母閂門坐在床沿上,拉著手親熱地說著什麼;聽到當年二娘從身後,訓斥我小孩子家窺視不懂事!一眨眼,我似乎又聽到了患病的父親躺在床上的痛苦呻吟。有人說,記憶不是對遺忘的否定,它隻是遺忘的一種形式。而這些愈來愈清晰的記憶卻像一把燒紅的尖刀,烙刻著在外飄零的我。踩著院場上溜光的鵝卵石,聽著堂兄弟們對先祖財富與智慧的讚歎,我腦海裏浮現的卻是彌留之際的父親躺在門板上,回光返照時在院門口對我姐弟所說的話,以及院場外那棵彌漫著死亡氣息早已被砍的無花果樹……兒時的淒苦像五月的無花果,開著隱秘的花序,氤氳著濃鬱的青澀。

觸摸著塗染了斑駁記憶的老屋,聽堂兄講述著老屋熟悉又陌生的人和事,揣度著它奇特的風水現象。漫步在村裏,兒時的夥伴早已無法認出。隻是,不時能遇上抱過我姐弟的大爺大媽們,聽他們津津樂道地回憶:“麗珍,你兩歲多還不會走路。有一天,我拿餅在你家門口誘你,你竟繞著四合院,跌跌撞撞走了一大圈……”在駐足、寒暄中,如水的時間,把沉甸甸的故土人情衝蕩到茵綠兩岸,等著我們拾揀,慰藉我們纏綿的鄉愁。

感懷中,堂兄娓娓道起了遙遠的家史:我們的老祖宗是康熙年間的太子太師——呂敏常。怪不得他的後代——如今的我們都好為人師。據說他娶妻時,有一條蛇擋住了新娘子的去路。新娘子聰明伶俐,隨即取下繡花紅頭巾鋪在地上,對蛇輕言撫慰道:“請您從紅頭巾上爬過去,好嗎?”話音剛落,那蛇竟真的“嗖嗖”從紅頭巾上爬走了。原來,是條小蒼龍!而我們的祖訓是“以仁義存心,以忍讓接物”。說起我的太祖父呂誌圭,卻是一個二十幾歲時,被土匪嚇死的年輕人。土匪非常霸道,他提一杆銃插到誰家的田,誰家田裏成熟的稻穀就歸他所有。那年土匪恰將銃插到我太祖父的田裏,太祖父連夜把一田的稻穀割回家。終因懼怕一病不起。呂誌圭留下一遺腹子,名為呂欽補。欽補十三歲時,因饑餓難忍,偷偷到田裏折不到一米高的青玉米稈吃,折一枝嚼吸一下,折一枝嚼吸一下,不知不覺把一口田的玉米稈都折遍了,回頭一看,嚇壞了!欽補怕回家被繼父責罰,連夜逃到遠村一位親友家。迫於生計,後來,當了別人的倒插門女婿,又想法子回到老家,一口氣生下四個兒子,其中最小的兒子就是我的祖父。

聽母親說,祖上四房我西邊那房一直人丁不旺。爺爺很晚還沒娶妻,曾祖母急得沒辦法,力排眾議把一個寡婦——我奶奶,敲鑼打鼓迎進門。奶奶個頭小巧,心地善良,卻不善觀言察色,說話不著調。這一點我多麼像奶奶。奶奶生了三男四女,隻留下大伯和父親。大伯成年後一直在杭州做事,極少回家。父親去世後,我和弟弟隨母到江西,奶奶被大伯接養,得病癱瘓在床,見人就托求帶回老家。我當時年幼,又相隔遙遠,加上母親怨恨大伯對我們照料不周,故1978年過世的奶奶,我臨死未見,至今也未曾上墳拜祭過。

說起我大伯,多年來我們似與他毫無瓜葛。直到1999年末,大伯多方打聽到我原先的工作單位,才輾轉寄來了一封信。信是用毛筆小楷寫的,字跡清俊剛正,語言明曉流暢。印象中,這樣的信,隻有知情達理的老先生才能為之。大伯在信中表達了誠摯的愧疚之意,並說,當年窮而無奈,而今他得大病將不久於人世,希望能會上一麵。我迅即將此事告知了母親和弟弟,激動地撥通了信中所附的電話號碼,聽到了我遺忘多年的大伯——也就是記憶中父親的聲音,悲欣交集,語無倫次。隨後,我們姐弟還是禁不住大伯的懇切邀請,趕赴永康,在祖父墳前見了一麵。七十多歲的大伯,個不高,話不多,臉上多肉,形似葫蘆。但我基於小時候母親對他的壞印象,除了衝他詰問之外並無好感,更鮮有交流。見麵不到一年,大伯就過世了。如今想來,是多麼後悔,那是父親的同胞兄弟,父輩中唯一最親的人啊!

從我珍藏的大伯長達六頁的書信及謝世前大伯口述、外甥執筆寫給我姐弟倆的長信中,我了解了父輩們的家事。現重新捧讀來信,我似看到大伯斜靠在病榻上艱難敘述的場景,不禁揪然而動,感慨萬千。大伯在信中寫道:

“我讀小學連跳兩級,十三歲考進古山中學,得了第二名。你爺爺那時候田多家境困難,要我在家幫忙幹農活。開學時,古山中學的兩位老師前來動員,你爺爺不同意。第二天,校長親自上門並答應免學費,你爺爺固不應允。從此,改變了我一生的命運。我一個大妹,名叫香蓬,非常聰慧美麗,念書成績很好,一教就會。十歲那年突然得病。你們的爺爺奶奶不求醫而求神佛,耽誤了治療,少年夭折。我的二妹也很玲瓏俊秀,七歲就認得很多很多的字。八歲那年夏天也跟大妹一樣突然發病,據現在推想,很可能是中暑。你們的爺爺奶奶不痛改前非,仍不求醫問藥,隻是自己刮痧針灸。結果,又延誤了病情,送醫院後不治而亡。我的弟弟也就是你們的親爸,讀書是尖子生,考上古山中學沒錢交學費。你爺爺說,‘認得幾個字就行了!’那年,我已是二十一歲,十五歲從師學藝,二十歲就自己起爐打鐵。我很想幫弟弟繼續念書,提議先把家裏的耕牛賣了。你爺爺決不同意:‘牛是我命根子,不能賣!’我說:‘先賣了,我會掙錢重新再買一頭。’你爺爺就是不答應。我正月初六就帶徒弟出門,等寄錢回家時開學已經好多天了。你爺爺要我帶你爸去學打鐵。你爸很聰明學藝很用心……”

記得小時候,家中僅有一張父親的黑白照,母親時不時拿出來看看,看了每回都哭。三四歲的小妹見母親看了傷心落淚,趁她不注意,就把照片撕了。為此,母親狠鬧了幾回。相片上的父親長圓臉,英俊灑脫,不過隨著歲月逐漸漫漶模糊,慢慢地與弟弟的臉形相疊合,隻因母親說,弟弟的相貌性情酷似父親。而我對三十三歲就離去的父親的溫馨的記憶,便是當年他從杭州做工回家,逆著光從後門進來,背回一捆青白色的甘蔗,那甘蔗在父親肩上生發出月亮般的光潔。然後從他人嘴裏知曉,大名“章升”的父親,因嘴寬瘦小,綽號“缽頭”。當兵體檢體重少了兩斤沒當上。父親拉得一手好二胡,寫得一手好毛筆字,我從大伯的字裏可揣想父親清正俊逸的字體。當年,許是為了紀念,我隻從老家帶回父親的一方墨硯。父親腦瓜子靈活卻優柔膽小,幫人打鐵做了三年下手,活做得漂亮,鐵器中最難打的剪刀,他一看就會,仍不敢獨自開爐拿主錘。為了自家兄弟的事敢與人拚命,卻受不了老婆的三言兩語氣得要上吊。父親根上的這些缺點,似乎早在我姐弟倆身上抽枝蔓延。每到清明,想著父親孤零零地埋在老家荒涼的雜草糾結的小土堆,難言的心酸便如鯁在喉。

說到我的母係血統,我從九十四歲高齡卻依然思路清晰的外婆身上,可隨處看到母親和自己的影子,以及愛好文學的根源。如果說我是一株草,永康就是生育我的土壤,祖父母和外祖父母就是我的種子。我能長多高,能開什麼花,與他們息息相關。

外婆出身地主家庭,是外曾祖父家的三小姐,由於外曾祖父沒生兒子,把她當男孩教養。因成分問題,下嫁給貧農出身老實厚道的外公。我小時候,因母親陪父親到杭州看病,在外婆家寄養過一段日子。她去田裏幹活,我跟去田裏;她去喂豬,我跟去喂豬。外婆極愛在自己腳後表揚我,一會兒誇我乖巧,一會兒講我漂亮。“隻要順著她的毛捋,麗珍會很聽話。”她常教母親要如此治我,母親卻沒此耐心。在一片表揚聲中長大的我深得外婆的寵愛。記得她八十五歲那年,我回老家,她用稻稈火烙餅給我吃,灶下鍋邊來回跑,手腳還很麻利。外婆閑下來,喜歡我圍著她有些年頭的長方桌坐下,拉著我的手和我說話:“麗珍,說好話睡好覺,什麼都好。你太外公掛在嘴邊有兩句話,‘耕讀裕子孫,孝友傳家寶’‘性寬茅屋穩,心安菜根香’,我受用了一輩子……”

舅舅舅媽說,外公外婆年歲越大越恩愛,有好吃的兩人推來讓去,隻是因信仰不同偶有口角。正兒八經、老實巴交的外公,八十歲那年脖子上吊掛了受難的耶穌。活絡聰穎的外婆,仍一如既往地信佛吃花齋,隔三岔五拄棍去廟裏燒香。母親身體每有不順,總愛在我麵前拿外婆的事自我寬慰:“人是三節草,不知哪節好。看你外婆,四十歲那年得黃腫病差點死去,偶被過路郎中治好,現在九十多還這麼健康,笑稱自己是白發仙女……”

是啊,如今外婆的日子過得可神仙了,舅舅舅媽對她扶上牽下,言語溫軟。逢節假日,孫輩曾孫輩一大堆圍著講笑話,送禮物,外婆活像大觀園裏受寵的賈母。盡管耄耋高齡,滿頭銀發,但臉色白皙健康,沒多少皺紋壽斑。一雙手,軟而光滑,這樣零下幾度的嚴冬,握著我還是和暖的。眼睛亮得能看見幾米外瓦上的橫紋。隻是腿腳力弱,耳有點聾,但能燒自己的飯,屋裏被她拾掇得齊整清爽。

這次回老家,在外婆麵前因小事與弟弟鬧不愉快。外婆見我像小時候那樣撒嬌,唏唏噓噓落淚,邊連夜幫我疊去父親墳頭用的紙銀圓,邊慈愛地望著我說:“外婆很難得了,做客一樣,你下次來見不到囉……”聽了,我心一顫,是啊,人生在世,就像做客一樣。

知我姐弟要回江西,外婆半上午就委派舅舅舅媽去堂兄家把我們接回,再多住了一晚。為了哄我倆開心,外婆唱起了婺劇《白牡丹對課》:“肚皮無毛三分白,小兒吸奶口裏一點紅,兩隻奶奶懸空掛,十月懷胎緊包攏……”那且白且唱、惟妙惟肖的腔韻架勢,令我驚歎叫絕。我曾幾次考外婆的記憶力,中途冷不丁插問,她像年輕人一樣,隨問隨答,一字不落。那晚,外婆異常高興,給我們出了一個謎又一個謎,單看到屋裏的紅燈籠,就打出了三個謎。對永康歌謠,外婆更是張口就來:“麻雀娘,踢粗糠。/踢點米,擔姑娘。/姑娘嫌我少,我自己擔大嫂……糖渣水,粘牆壁。/牆壁開點花,姊姊妹妹賣黃瓜”……她說,她常在臨睡前哄自己唱唱。這些,已成了外婆生命的一種存在方式,是她心靈的棲所。外婆樂觀開朗,隻是性子稍有點急。她是一座收藏著無數個似“我”非“我”的小型圖書館,一個洞察人生之謎的精靈。

飽餐了表姐做的永康特有的卷筒餅,我們坐上了遠離故土的夜行火車。我為做了世界上最重要的事——了解了自己的來和去而欣慰。在轟隆的列車上,我意外發現困擾自己多年——手指上莫名的癬,已不知何日消失,光澤如新。這是故鄉的水土給我的恩惠、對我的暗示。隨著歲月衝刷將逐漸疏離淡化,不知何日能再回的故鄉,就像靈通的外婆,不忍將別轉身而去,含笑而眷戀的目光,將永在我的胸前開花,在我的血液裏歡欣吟唱:

“你恰哪?我永康。/永康恰哪?長恬雅莊。/食過未?/火腿臘肉煮飯湯。永康儂,永康腔。/熟悉鄉音醉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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