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他去出征那一日,他剛剛過完生辰,我精心打磨了一支木簪,親手給他束發。
那時,他眼淚汪汪,也像今日這般的著急:“母妃,保重身體,待我回來。”
可是前世,也是他親手把我關進了宮牆之中,和喬七月一起放下那一把火。
如今,他的頭上,戴著的不是我贈與的那一支木簪。
我笑著伸出手,明知故問:“這支簪子這樣好看,是誰送你的?母親送你的那一支呢?”
他有一瞬間的怔愣。少年人,總還沒有學會偽裝。
“這是......喬姐姐送我的,我弄丟了母親給的那一支,害怕被責罰,喬姐姐是為了幫我。”
楚尋以為我要怪罪,忍不住說:“王妃,七月也是好心。”
我看著這互相維護的一家人,突然覺得奇怪。前世的我,究竟是為什麼,還要有那麼深的執念。
看不出他們的情意深厚,非是我能阻攔。
“你們都把我看成什麼人了,我豈是那蠻不講理,隻知爭風吃醋之人?王爺,我是想說喬姑娘還有著身子,不能不明不白地留在王府。傳出去了風言風語,有損她的清譽。”
“不如這樣。”我牽她起身:“王爺收她做個側妃,早日全了六禮,也好讓喬姑娘安心養胎。”
喬七月睜大了眼睛。
楚尋也大惑不解:“王妃,你不生氣?”
我笑吟吟地反問:“我為什麼要生氣?王爺和喬姑娘是天作之合,我為王爺得遇佳人歡喜還來不及。怎麼會生氣?”
楚軒景喃喃道:“母親,您不是最愛父王了,要和他一生一世一雙人嗎......”
他自知失言,捂住了嘴。
“是我從前,太過天真了。”
楚尋把喬七月安置在了攬月居,但遲遲沒有封她為側妃。
我知道,喬七月剛烈,不願為人妾室。
難得的是,夜晚他竟然來了我的房中。
我對著昏暗的燈光正在繡一條鴛鴦的手帕,將要分離,我還是想給他留下些什麼。
就當我這個做妻子的,最後的心意吧。
楚尋在門口靜靜看了一會,走進了有些不悅道:“這些東西交給下人做就好了,你是王妃,哪輪得到你親手做?”
我挽起落在耳邊的碎發:“這麼些年,也都是這麼過來的。下人們也有自己的生活,我能多做一些,就多些吧。何況是給王爺的東西,我也不想假手於人。”
他的臉上有幾分愧疚的神色:“這麼多年,辛苦你了。”
我知道他是為什麼而來,喬七月的居所偏僻,他嫌布置得不夠精致。
可是看著我別無長物的屋子,他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正巧此時春雨端了藥來,我皺眉看了一眼:“先擱著吧。”
楚尋不知所措,叫住了她問:“王妃的身子怎麼了,怎麼要喝藥?”
春雨氣他負了我,紅著眼睛回道:“王妃身上本就有舊傷,這些年來又日夜操持,已經是藥不離手了。”
我搖搖頭,歎氣道:“春雨,同王爺說這些無關緊要的做什麼?”
回家之後,他第一次仔細端詳我的身體。才發現我形銷骨立,麵如白紙。
楚尋蹙眉,親自端起了藥,又吹涼,送到我的嘴邊。
“你是雲陽王府的王妃,你的事就是要緊的事。璧君,你哥哥臨終前,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他千叮嚀萬囑咐,要我照顧好你。”
燭火搖晃,仿佛又回到了大婚當日他珍重地取下蓋頭,溫柔地吻我。
他贈我暖玉:“璧君璧君,碧玉我心。”
我笑了,就著他的手喝下了這口藥。
“王爺,夜深了,去攬月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