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就哭出來。”
平淡的語氣好似富有魔力,聞殊隔著一層毛茸茸的毯子,感覺到了溫暖的擁抱。
季潮生在抱她。
這是一個禮貌,又漫長的擁抱。
“我...”聞殊感受著灼熱的體溫,有些不知所措,能言善辯的嘴此刻也宣告罷工,隨後陷入了沉默。
好溫暖。
她在這個富有安全感的懷抱中迷失,緩緩流下憋了兩年的淚水。就哭一小會兒,聞殊這樣告訴自己。
她隻是需要一點時間,調整情緒。
可無名的悲傷借著疼痛的名義如洪水泄閘,一發不可收拾。
季潮生感覺到了懷裏人的輕顫,心中不知在想什麼。
在細碎的啜泣聲中,他講起了那段往事。
“我有一個好朋友,從小時候就認識了。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我們都在一起。”
“但是後來被迫分開,我們也變得聚少離多。”
“我,不夠關心她。她也慢慢變得陌生。直到她去世,我都沒有兌現自己的承諾。”
季潮生也不知道自己說得是哪個承諾,是相守一生,還是夏天來臨的時候就結婚。
他對聞瀾有太多虧欠,多到即使身為當事人,都記不清楚。
聞殊掀開了遮羞布,抽泣了兩聲,真誠地安慰道:“會好的。”
語言的力量或許無窮無盡,但在悲傷目前,安慰的言語輕如鴻毛。
“那天廟裏,你是在祭拜她嗎?”
聞殊長且卷翹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泛紅的眼眶和鼻頭,給她添了幾分嬌俏。沒人能抵抗一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姑娘,季潮生也心軟了片刻,但理智回籠,季潮生的眼神又冷了下來。
他嗯了一聲,不欲多談。
沒人希望自己的昔日愛人被當做談資,亦或者成為網友飯後茶餘的趣事。
“你...”季潮生一直想找機會,問問聞殊關於她失憶的事情,可是看了眼攝像頭,又隻能作罷。
誰會願意將自己痛苦的回憶在鏡頭麵前剖開呢?
兩個人各懷心事,倒是苦了門外被良心審判的向陽陽。
她雖然來意不善,但真的沒想過害人。
聞殊本就傷上加上,自己還在她下樓的時候拽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麼辦!良心好痛!
完蛋了完蛋了!
剛才季潮生的眼神也好可怕!她要不直接跪在門口負荊請罪吧?
事實證明沒人想看她cosplay荊軻,聞殊本來就是要來這裏睡覺,雖然過程曲折了點,枕頭也蹭上了灰,但她還是不拘小節地拍了拍枕頭,直接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躺了下去。
將既來之則安之,貫徹到底。
季潮生見她睡了,也意外地不想離開。
或許是因為回憶已然被他撕開了一角,剩下的那些也就順理成章地鑽了出來。
聞瀾是他第一個朋友,亦是第一個愛人。
季潮生記事得早,記憶力也好,所以他幾乎記得聞瀾的每個樣子。
兒時的聞瀾臉上帶著點嬰兒肥,大大的眼睛像葡萄一樣水靈,長得文靜的小公主卻活潑好動,一拳就能打趴搶她玩具的小孩。
上了初中的聞瀾,成了女孩子裏的領頭羊。她鼓勵朋友們自信勇敢,也敢於挑戰一切新奇事物。因為常年霸榜年級第一,老師也對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青春期的聞瀾不嬌嗔也不做作,永遠得體且落落大方。想要什麼就自己去爭取,不喜歡的事物也抱以尊重。
她不嬌嗔也不做作,永遠得體且落落大方。
隨著年齡增長的是她獨有的魅力,熱情,自信,如太陽一樣的女孩走到哪裏都是人群中的焦點。
在聞瀾十八歲那年,聞瀾父親的公司爆出巨大醜聞,夫妻兩人死於一場意外。因擔心聞瀾的安危,她被舅舅送去了米國。
離開了故土的聞瀾並沒有消沉,她計劃著畢業回國,計劃著和季潮生結婚生子,也計劃著要開一個屬於自己的香水品牌。
她就是這樣野蠻生長,向陽而生的女子,任誰都無法打壓她、磋磨她。
可是為什麼,她還是變了呢?
季潮生不願承認,可也不得不承認,是因為他。
一次次遲到、一次次疏於關心、一次次漸行漸遠後兩人終究分道揚鑣。
她甚至記不清最後一次見聞瀾時的模樣,許是因為太過陌生,所以他一直不敢相信,那個清冷不似凡物的姑娘,是他的聞瀾。
眼裏裝著一潭死水,手中執著一串佛珠,未加修飾的長發如瀑布般傾瀉而下,襯得皮膚白得如雪。
聞殊在夢裏,看到了一個人,那人長了一張和自己一樣的臉。
“忘記,會快樂嗎?”
謔,聲音也一樣。
“如果快樂,那為什麼還要記起?”
聞殊甚至來不及做出回答,那人便飄散如煙。
晚上難得全員聚在一起吃飯,沈嶽清又檢查了一遍聞殊多災多難的腳踝,確認沒有二次挫傷。
向陽陽下午已經拆除了石膏,此刻乖巧地坐在聞殊旁邊,一臉內疚。
“謝謝大家這段時間照顧我,我定了密室逃脫的票,明天一起去玩吧!”
聞殊僵硬地轉頭看她,你這是賠罪還是加害?
向陽陽一臉“交給我吧”的認真模樣,讓在場有異議的人不得不將話吞進了肚子。
後來大家才知道,“交給我吧”的全稱是“交給我吧!一定搞砸!”
對著恐怖元素的密室逃脫,鹿琉璃已經貼到了海報前麵。
“這是什麼背景?不恐怖我不玩!”
Saliyo麵如菜色,“殊殊,要不我陪你在門口等他們吧?”
唯一有理由不進去的傷患聞殊,此刻抬了抬腿,“我感覺好多了。”
看著她自信的模樣,Saliyo的心裏也得到了一絲安慰。
跟著聞殊就好了吧?
......
好個屁啊!
一向溫文爾雅的知性姐姐Saliyo,終於忍不住爆了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