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第二十年,我得了癌症。
起初我很傷心,但想到有出息的丈夫,考上名牌大學的兒子。
自己這一生已足夠美滿,了無遺憾。
本想趁著中秋佳節,出院見父子倆最後一麵。
卻聽見兒子親熱地叫另一個女人“媽”。
我悲憤死去,再次醒來回到了八零年代。
名牌大學?考什麼大學!
想當廠長?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我要為枉死的自己討個公道!
......
迷迷糊糊醒來,灰暗的房頂映入眼簾,分不清今夕何夕。
“媽,明薇怎麼樣了?醫生怎麼說?”
熟悉到刻進靈魂的聲音讓我心頭一緊。
沒想到這麼快就見到了老熟人。
我的丈夫顧遠舟。
等待許久的顧母冷哼一聲。
“還能怎麼樣?醫生說你媳婦流產傷了身體,以後就是個不下蛋的母雞!”
“你大小也是個廠長,怎麼能隻有一個兒子?要我說你趕緊離婚,媽給你尋摸個黃花大閨女,趁年輕多生幾個孩子,媽幫你帶!”
顧母越說越興奮,仿佛已經看到白白胖胖的孫子在向她招手。
卻被顧遠舟潑了一盆涼水。
“媽,我愛明薇,絕不會和她離婚。”
顧母說服不了顧遠舟,一氣之下摔門而去。
“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認死理的?那你自個兒照顧你媳婦,別想讓我給她端茶遞水!”
病房裏隻剩下我和顧遠舟。
我不想睜眼。
擔心自己忍不住掐死他。
顧遠舟拉過椅子在病床前坐下。
深沉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忽然,粗礪的指腹替我擦去冰冷的淚珠。
“明薇,你別把媽的話放在心上,她做不了我的主。”
我眼皮輕顫,慢慢睜開眼睛,嘴角流露出一抹苦笑。
“可婆婆說得沒錯,你是有大本事的人,怎麼能隻有一個兒子?”
男人把我冰冷的手攏在掌心,臉上掛著一如既往的溫煦笑意。
“在你麵前,我隻是你的丈夫,我隻在意你。我們已經有了懷越,他健康活潑,我很知足。”
顧遠舟看向我的小腹,嗓音暗啞,故作輕鬆。
“至於這個孩子,大概是上天見我有妻有子家庭美滿,不願替我錦上添花。明薇,我和你一樣悲痛遺憾,但失去的已無法挽回。就算是為了懷越,你也要打起精神來。”
一番剖白深情款款,任誰聽了都要感動落淚。
但隻有我知道。
這副儒雅溫潤的皮囊下究竟是個多麼醜陋惡心的靈魂!
前世,我被他的溫柔貼心蒙蔽了雙眼。
慶幸自己上輩子燒了高香才能嫁給他。
自責自己隻給他生了個兒子,不能替他開枝散葉。
他對我越好,我就越愧疚不安。
所以我竭盡全力當好他的妻子。
一年年熬過去。
顧遠舟從小縣城走到大城市,成了風光無限的省紡織廠廠長。
顧懷越在我的督促下考上魔都大學,肉眼可見的前途似錦。
我以為自己終於可以鬆口氣歇歇,卻被查出來肝癌晚期。
一切藥物和治療手段都在延續我的痛苦。
我受夠了冰冷的病房。
在中秋當晚辦理了出院手續,想把最後的時間留給我的丈夫和兒子。
推開院門,暖黃的燈光把玻璃窗的影子扯得變形,映出一室溫馨。
餐桌邊除了顧遠舟父子,還有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紡織廠會計蘇挽月。
她怎麼會在這裏?
正要推門進去,門內傳來兒子歡快的聲音。
“媽,等那個女人死了,你就和我爸結婚,到時候我就能光明正大地叫你‘媽’了。”
我呼吸一滯,腦子像沒上發條的手表艱難轉動。
我的兒子為什麼要叫蘇挽月“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