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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蘇雨姑蘇雨
應天慶

滔滔太湖水將一葉小舟拋向明月灣。謝鷹認定顧梅一家葬身漁霸湖匪魔掌,於一個春日清明時分,來到太湖碧浪深處祭親。他掌心裏托著芬芳的梅瓣。那是他去年冬日采摘的。彼年雪壓梅枝,黃色的花瓣如紛披的梅雨灑落在清冷的庭院裏。一陣帶著深深寒意的湖風掠過他已生出白發的兩鬢。他注視著一輛火輪正犁出兩道疾浪向他撲來。他警覺地取出簇新的盒子槍。不料,小火輪一個急轉彎, 急駛向三山島方向。湖麵上傳出青年女性淒厲的哭聲。一陣激浪飛旋著漣漪,向小船撲來。這哭聲淒厲異常,伴著一陣陣陰森森的湖風。謝鷹心頭一陣緊縮。他的眼前閃過畢生難忘的一幕。 那是他小時候,因為學練武功,飛身上了屋頂,不料,破屋頂嘩啦啦一陣塌陷,他像一隻小馬駒活生生從屋頂上摔下來。他渾身紫腫,剛入中年的母親一聲淒烈狂哭,撲倒在他的身上。剛才湖心飄來的哭聲多像媽媽的悲號。謝鷹雙眸濕潤了,那是在陰森森的巢湖,而此刻是在三萬千頃碧波湧動的太湖。一絲苦笑浮漾在他依然俊朗的國字臉上。夕照中,湖水都是那麼金燦燦。他剛把思緒收攏。一條大船悄悄向他逼近。船頭上,兩個精壯大漢狂笑著。清明時分,蒙蒙細雨往往給他們載來好運。太湖周邊散落著不少大戶人家的祖墳。當這些享盡福分的後人戴金著銀前來上墳時,往往成為他們的獵物。撕票慘劇亦時有發生。謝鷹,一介武夫大意了,因為船頭立著一位秀麗高挑的漁家姑娘。姑娘高高揚起秀麗的臉龐,泛金的陽光照在她烏溜溜的長辮上,發梢上紮著好看的紫色的蝴蝶結。船尾,一個壯漢快速劃著木舵。謝鷹好生覺得這個閨女的身段太像自己的阿秀姑娘。一次巢湖街尾,一位皖軍昔日玩友一把抓住他的白嫩雙手,驚呼起來,“阿鷹,哥,我看見了,真的看見了,阿秀她在姑蘇閶門開了個繡莊,你的寶貝閨女坐在她身旁。”忽然,他壓低了聲音,“三天後,我帶上禮包前去拜訪時,阿秀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我向街坊打聽,他們神色慌張,隻說前日傍晚一個穿白大掛的大夫神色緊張地跑來,第二日繡娘母女倆就像一陣秋風一樣從閶門橫街消失了。”謝鷹眼前一黑,心裏一陣緊縮,他強作鎮靜,淡淡說了句:“謝告,有情後補。”就神色黯然地推開宅門。就在木門吱呀聲中,一隻黑烏鴉飛掠進院中,啄落一顆染紅的梅花。他心頭一個抽緊,從褲中快速取出一支手槍。就在這一瞬間,他警醒了。一發子彈的噴射平息不了心中的怒氣,反而會暴露自己應當緊裹的原形。他知道,常副師長的餘黨依然像幽靈一樣遊蕩在他的身旁。其實,那天來尋訪阿秀的是她三哥蘇雨。小夥子已成為閶門憶梅診所的推拿大夫。正當他怔怔看著立於船頭身形頗似阿秀的姑娘時,船尾壯漢一個滿舵向小舟衝來。隨著一聲裂岸的狂喊:“丟下買路錢。”一根從船上扔下的套索將他頭部緊緊套住。壯漢一個飛步跳上了船,隻瞬間,手銬已將慌亂得不知所措的謝鷹緊緊銬住。遇上最凶悍的湖匪了。“到小陰山逛一遭,”謝鷹一愣,這個湖匪操的是巢湖方言。那位小女子緩緩轉過身來,她的眼光淡然,又有一絲同情。“開船。”壯漢一聲高叫,聲音蒼涼。小陰山莫非是陰間?謝鷹心裏一驚。嘩嘩的湖水撲麵湧來。浩渺的湖麵不時掠過陣陣野鴨,蘆葦叢裏,白頭翁吱吱叫著。一叢叢綠瑩瑩的水草傍著黑黝黝的山峰垂排下來。小陰山到了,身經數場硬仗的謝鷹沒有想到他的人生路上的一段悲情邂逅竟啟幕於風陰水濁人跡罕至的陰曹地府——小陰山。

陰山島到了。謝鷹被安置在一座破敗寺廟裏。一尊橫眉怒目的二郎山神雙眸閃射出寒光。寺廟外古藤纏繞,不遠處無盡的泛著藍光的湖水水麵上掠過水雁的哇哇鳴叫。一天過去了。除了秀麗高挑宛若漁家姑娘的小女子送來三頓稀飯外,壯漢的影子一次都沒有閃現。三天過去了。隨著大門被一腳踢開,壯漢領著一個清瘦的青年人閃入寺廟。哢嗒一聲,寺廟破敗大門又被鎖緊了。“大哥,有啥要求,立馬說,小弟能辦到九十分,絕不會在八九上停下來。”謝鷹的話語裏透著真誠。言罷,他將左手上的金表鏈解開,雙手恭敬地將金表呈奉上去。這是一隻瑞士金表,閃著黃澄澄的炫目光澤。記憶的閘門啟開了……那年與直係一勁旅惡戰後,皖軍俘獲了一師長級高級軍官。其時,這個軍官血染雙鬢,奄奄一息。謝鷹從他身邊跨過,暮地,他驚訝發現,這個軍官雙腕各戴一金表。更使他驚悚的是一個男式表麵上刻畫著一淚目鷹鷲,而另一女表表麵上刻著一簇蘭竹。謝鷹在蒼黃的昔陽餘輝中,將奄奄一息的少將師長背起來,向師衛生所緩緩走去。他的心裏翻騰著無盡的浪花,這個長身玉麵的直係將領為何雙腕各帶一隻手表?為何一塊表麵上刻著一隻淚鷹,而另一塊刻著一叢水靈靈的竹子?剛跨進衛生所,這個直係精銳之師的師長眼睛一亮。包紮、清創、輸血,這位中年軍人眼裏泛起了感激的淚光。“阿鷹,有命令,火速到師部參謀科報到”。謝鷹一個立正“是”。就在這時,這位感恩的受傷軍官迅速脫下左腕上的男表硬塞進謝鷹的手心。“戴著它,上帝定會保佑你的。”中年軍官在胸口劃了個十字,緩緩說道,“一定,真的。”謝鷹真感謝自己當年一個下意識的施恩之舉。這不,壯漢眼裏射出興奮之光。他一把奪過這塊價值連城的金表,“鬆綁,每日自由活動一小時。”他命令年輕人。一聲清亮的遵命,讓謝鷹被捆的手腳鬆開了。但他知道,在這個方圓僅二十公裏的荒島上,他是一隻折翅之鷹,滔滔湖水阻隔了天,阻隔了地,他也知道一隻金表填不滿這夥湖匪的欲焰。

一日,狂風大作,隨著騰騰的腳步聲,一道閃電伴著一聲炸雷,三男一女像四匹惡狼撲向謝鷹棲身的太湖石堆砌的洞穴。又是一個炸雷。當四人穩住身軀立於洞穴濕漉漉的地麵時,小女子手中的腕表銀光陡地一閃,一叢竹影直射進謝鷹的眼簾。謝鷹驚諤得說不出話來;他施恩救活的北方軍人、那一對刻有不平常圖案的金表、小女子不俗的氣質與憂戚的眼神,聲音清亮、神情憂鬱的瘦小夥麵龐上時時亮出的問號,這一切融合成一團神秘的迷霧。謝鷹點起一支煙,剛吐出煙圈,一聲炸雷般的聲音在洞穴裏響起,“如實招供,你準備多少根金條贖命。”謝鷹冷笑一聲,“請把端士王牌金表亮出來。”說罷,他舉起左手,叉開手掌,吼聲喊道,“金表表麵上飛著一隻鷹,世界僅存一對,價值千萬。”壯漢聽罷一個激冷,下意識地護住左手手腕。“好你個小子,要說謊,一千個頭不夠殺!”就在這時,小女子眼裏騰起一道藍瑩瑩的水光,她向壯漢毛發濃重的麵龐投去異樣的一瞥。她一個哆嗦,腳步晃動了。小青年高叫一聲“姐,咋啦?”一個箭步跨到小女子身旁。隻見小女子一個淒楚冷笑“沒啥,昨夜湖蚊子發瘋了,一夜無眠,早上又沒進食。”謝鷹向她望去,小女子用一種警覺的眼神與他對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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