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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你,究竟來自哪顆星球?

如此,喬溪與童遙,這原本完全不搭架的兩個人,就開始了母子?姐弟?地球人與外星人的呃……共同生活。童遙,很多年後,喬溪依然會這樣覺得,這孩子,大概就來自B612號小行星吧?

是的,童遙,就是個小王子,不過,他來自外星球。他美好純真,但很多行為,喬溪都無法理解。

比如他喜歡重複一些單一無聊的、在喬溪看來莫名其妙的動作。例如自己轉圈兒,他可以一轉轉好久,喬溪看的人都快吐了,他卻高興得嗬嗬直樂。

家裏的遊戲室有個他八歲時,童潮生為他裝的彈力蹦床,有一回喬溪給他買了一個五彩繽紛的像小西瓜大小的半透明橡皮球,他高興得直蹦,然後那天下午就找不著他了。最後被彩姐發現他在那好多年都不去的遊戲室裏。等喬溪跑去一看,就見他重複著幾個動作自high得要命:把球扔到地上,球彈起來,他也同時瀟灑彈起,然後長手一撈空中抱球,帥不可擋,樂不可支……可一但他空中抱球不成功,球跑了,他下來撿球的時候,那種懊惱,就跟犯了什麼世紀重罪似的,不斷地拍自己的腦袋,毫不留情。再次成功,就自動換頻道了,又歡樂得跟藍精靈似的,看得喬溪傻眼。

那一陣彩姐因為母親生病回了老家,喬溪想著正好趁機盡盡後媽的義務,某日起了個大早,沒按彩姐的餐單,頗賢慧的做了一桌子豐盛精美的營養早餐。眼瞅著童遙跑步回來坐上餐桌,喬溪一臉的“來吧!毫不留情的表揚我吧!”誰想這小子不僅不領情,還用勺子敲著餐桌發起脾氣來了。後來一問彩姐才知道,童遙對於不熟悉的人、事、物、菜等等,要接受起來需要一段時間,不熟悉的東西讓他很沒安全感。平時彩姐就算要換菜色,都是不經意的換個一兩樣,等他慢慢接受了,再換別的……喬溪這麼個一次換光光,無疑讓童遙餓得冒煙卻一樣可吃的都找不著,孩子心裏苦啊,不發脾氣才怪呢!

喬溪悔得直揪頭發,發誓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兒再不一個人幹了。

總之在李玉他們撤回“星遙”後,好一段日子裏,各種雞飛狗跳莫名其妙,好幾次喬溪都忍不住抓起電話向文校長求救。而文校長總是操著她那溫柔而又蹩腳的普通話:“慢慢來啦,慢慢磨合,我們參與進來,你跟遙遙就很難真正相互了解、相互融合……遙遙很聰明,也很溫柔啦,很少會像其他孩子那樣被負麵情緒淹沒,偶爾出現的小情緒,他也比其他孩子更有能力轉換啦……所以不需要太緊張啦,大部分時候,不管他,過一會他自己就好啦,其實遙遙很好哄啦……”不啦不啦不啦……

不知道童遙這種到底算不算好哄,但喬溪跟童遙之間,也不知是冥冥中的緣分還是其他什麼,確實打從一見麵起,就有種莫名的親切感,而這種親切感無疑是雙向的。

正是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好感,童遙幾乎從一開始,就接受了喬溪成為他身邊最親近的人之一。從他的種種反應可以感覺到,他喜歡跟喬溪呆在一起。有時候喬溪在書房靜靜地看書,他也會輕輕地走進來,趴在喬溪腳邊的地毯上,畫著一些天馬行空的但搞不好會很值錢的畫;有時喬溪用她的老式唱機放一些經典的英文歌,童遙也會跟小狗似的霍然抬起頭來,跟著喬溪一起靜靜地聽,還一臉陶醉的小表情;而他最最喜歡的,就是喬溪唱歌的時候了。無論是在花園裏引吭高歌;在客廳裏自彈自唱;還是平時隨意哼哼,童遙都會興高采烈地跑過來,跟個小粉絲似的托腮欣賞,留海下的黑眼睛晶瑩透亮,有時候,還會跟著喬溪的旋律腦袋左右搖擺,跟個小向日葵似的可愛得不要不要的!每每這種時候,喬溪都會忍不住憐愛的去揉揉他的頭發。

某一回喬溪在洗澡時引亢高歌,結果裹著浴巾從浴室出來時,差點兒一腳踩扁蹲在門口靜靜聽歌的童遙!喬溪被嚇得魂魄不齊,撫著胸口狠狠的深吸了幾口氣,第一時間找浴衣穿上,然後盡量“溫柔”的質問童遙為什麼闖進她的房間,童遙愣了好久才慢慢的回答:“我剛剛敲過門了……”然後怯生生的把腦袋湊過來,等著喬溪揉他的頭發……

而也正因為這種莫名的親切感,無論童遙的某些行為多怪多離譜,有時候甚至讓喬溪很尷尬,她都一笑置之了。哎,誰讓這孩子,這麼可愛呢!慢慢的,喬溪也逐漸習慣了童遙的這種陪伴,他讓她沒有時間去想太多,也沒時間悲傷。大部分時候,喬溪都覺得童遙就跟個小寵物似的,暖暖的。有他陪伴的夜晚,也似乎不再孤清了。

漸漸的熟稔之後,喬溪開始帶著童遙出門。有時候喬溪覺得自己也是個自閉症,喜歡遁入自己的私密空間,享受跟自己待在一起的感覺。雖然也喜歡朋友,但有時候哪怕是小胖蓓蓓那幫發小,也讓她覺得自己的空間被打擾,而童遙跟在她身邊,卻不會讓她有這種感覺。以前喬溪喜歡一個人踩單車去郊外,去空氣清新人煙稀少的地方瞎晃,現在,倒是經常帶上童遙一起。童遙小時候就跟著童潮生學會了踩單車,而且喬溪發現,童遙特別喜歡山山水水的大自然,每每帶他騎車來到這種環境,他都會高興得像隻靈動雀躍的小鹿,在草地上奔跑、打滾、粘了一頭一臉的枯葉碎草,然後嗬嗬大笑。而喬溪每當看著童遙在陽光下縱情歡笑的樣子,胸中都會湧蕩起一股溫暖而又酸楚的柔情,說不清道不明的,似是看見了年青時代的童潮生,又像她的弟弟喬臻在陽光下衝她微笑招手……

選一棵美麗的樹坐下,喬溪一襲白衣,或靜靜看書,或寫點什麼,任童遙在她身邊雀躍奔跑。喬溪會時不時的抬頭看看他,衝他揮揮手。童遙一般也不跑遠,玩累了就會靜靜的回到喬溪身邊,倚著她的膝頭,像隻溫存的小羊。那一刻,喬溪但覺,歲月靜好,如此,也好……

而除了他們倆,童家還有兩個忠誠可靠的人。一個自然是幫傭彩姐,在童家做了十幾年,為人爽朗麻利,性格質樸不多事兒,對童遙像對自己兒子般嗬護備至。

還有一個是司機兼園丁阿劉。他全名劉前進,是個退伍軍人,以前在童氏做保安。十年前有一次童遙差點被綁架,多虧阿劉舍命相救。童潮生感其恩德又欣賞他忠誠靠譜話不多,就請他做了童家的私人司機,平時主要是保護接送童遙跟老太太。阿劉話少,但喜種花種菜,漸漸的又成了童家的花王。他雖然老實能幹,但嘴笨,尤其是一見姑娘就說不出話,童潮生的母親費盡心思的給他撮合了一個本家的農村女孩兒,比阿劉小十歲,但心靈手巧心眼兒好,結婚一年就給他添了個大胖小子,這樣他其實也算是童家的遠親,童潮生讚助他買了房,小日子過得和和美美,所以他對童家及童遙的感情也極其深厚。

有這兩人出入照顧著,再加上童遙也親她,喬溪在童家的日子倒是很快的適應了下來。

那晚彩姐有事兒回了家(彩姐一般是周末回家,平時就住童家)。喬溪帶著童遙在外麵吃完飯後,心血來潮的跟他看了一場《瘋狂動物城》。童遙很高興,但不知是他笑點跟普通人不太一樣,還是領悟上慢數拍,每每大家笑得前仰後合時,他筆直地坐著十分嚴肅,到大家不笑了,或是根本毫無笑點的橋段,寂靜中他卻突然爆笑起來,每每把身邊人嚇得一蹦!望著周遭射過來的或驚奇或莫名其妙的目光,喬溪每每尷尬得恨不能隱身,隻好仗著黑暗中沒人認得,訕訕地笑道:“嘿嘿,他笑點低,笑點低……”

一場電影笑得提心吊膽亂七八糟的,剛從影院出來,童遙那邊又出幺蛾子,他把臉蛋兒貼在一精品店的窗玻璃上不肯走了。喬溪湊過去一看,原來讓他目不轉睛的,是一顆小西瓜大小的精致水晶球,裏麵是美麗的童話城堡,城堡裏有一穿紫衣的仙女,輕輕晃晃就有漫天雪花的那種。小時候喬溪也喜歡這種玩意兒,現在自然毫無感覺,撇了一眼拉著童遙就走,可童遙跟明星海報似的牢牢貼在玻璃上,指著水晶球說:“我要買這個。”

喬溪不屑道:“遙遙,你個大男孩子要這個做什麼?走啦!”

童遙也不說原因,隻是立場堅定的撓玻璃:“我要這個,我要這個……”

雖然過氣,好歹也是個“星”,公眾場合喬溪帶了副白框眼鏡本就怕被人認出,童遙此舉卻是引來了路人目光,有人回頭饒有興味的打量著這倆兒衣品不俗的帥哥美女擱這兒拉拉扯扯的打情罵俏……本就不爽的喬溪有點惱火,眼睛一轉,跟童遙說:“好!不過買了東西,你可要自己拎哦!”

童遙高興的眉眼彎彎拚命點頭:“好!好!……”

然後那家精品屋就在下班前迎來了一單空前的大買賣!喬溪領著童遙殺進店來,跟剛中了五百萬似的,“這個,要了,那個,也要了,還有那個……”最後買單時,喬溪還挑了一隻一米五高的大泰迪熊,直接讓童遙背背上。

從精品屋出來,就見童遙背上背著泰迪熊,左、右手各提了一大包,模樣十分滑稽。喬溪在一邊忍俊不禁,路人也紛紛回頭,可童遙渾然不覺,全心沉浸在擁有了心愛的玻璃球的喜悅中。這裏離童家不遠,兩人出來時也沒開車,喬溪忍不住再逗童遙:“遙遙,咱們跑回家去好不好?”

“好,好……”童遙傻傻的狂點頭。

“準備……一、二、三,跑!”喬溪一聲令下,自己率先衝了出去。她穿著件墨藍底繪著大朵粉紅牡丹的美麗襯衫,下麵白色修身牛仔褲、白球鞋,馬尾一束青春盎然,跑起來輕手利腳,衝得極快。回頭看童遙,還在原地傻不拉幾呆望著她,直至看見喬溪在遠處招手喊他,這才提著大包小包背著熊興高采烈的向著喬溪奔來。喬溪“嘰”的一聲輕笑,扭頭就跑。原以為一會兒就得把這小子累趴下,可不想童遙潛力驚人,盡管全身負重,過了一條街還是迅速的超過了喬溪,且漸漸的把她甩在了後麵……

靜夜之中,路燈小街,兩人的腳步聲格外明顯……不對,漸漸的,兩人之間似乎多了一個人……喬溪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前麵一男的狂喊:“站住!站住!不許動!站住……”

喬溪蒙了,這家夥誰啊?他叫誰站住?眯眼聚焦細看,前麵那男的似乎一身警服,難道我們闖進什麼罪案現場了?喬溪心裏嘀咕。再一看不對勁啊,那警察似乎是衝著童遙的背影狂喊!什麼情況?怎麼個意思?喬溪徹底蒙逼!!

這場短暫的拉據接力最終以另一巡警出現把童遙揪回來而告終。童遙愣愣的下意識地掙紮,奈何倆警察一人一條胳膊,童遙大概是擔心摔壞了他的玻璃球,也不敢全力抗拒,一臉的驚恐跟呆萌。看見喬溪嘴扁了扁,好委屈的樣子。喬溪衝上去怒拽警察的手,大叫:“放手放手……”警察一愣鬆了手,喬溪挺身護住童遙,厲聲質問:“你們幹什麼?!”

這次換了倆警察一臉蒙逼,一個開口疑惑問到:“小姐,他……不是搶了你的東西嗎?”原來是這巡警大半夜的,見一年輕男子提著大包小包在前麵狂奔,一女的在後麵窮追不舍,聯想到最近這片區域接連發生的半夜女子被劫案,這才腦洞大開地追了出來。

誤會解開,一年紀較大的巡警板著臉訓誡道:“大晚上的,很好玩嗎?你們這樣不安全……”

喬溪接過童遙手上一袋東西,安慰地揉了揉他的腦袋,童遙咬著手指躲在她背後,一臉要哭的樣子。喬溪一時好不心疼,衝著警察衝口而出:“哪條法律規定了晚上不能跑步回家?有哪個嫌疑犯背個熊到處晃?你當《熊出沒》呢?你們怎麼能不分青紅皂白亂抓人呢!看你們把他嚇的!”

年青的那個看喬溪來勢洶洶的,一時又驚又怒:“我們也是為了市民的生命財產安全,不然大晚上的誰跟你四程接力賽呐!你這人怎麼這麼不知好歹!……”

“你這人腦子被白菜拱了……”喬溪也來了火兒。

那年青巡警氣得麵紅耳赤,正欲發作,這時旁邊那盯了喬溪半晌的中年巡警猛一拽他,猶疑的問:“您……是喬溪?”

還是給認出來了!喬溪無奈的吹飛一縷拂於麵上的柔發,扶了扶眼鏡道:“您好!”

“哇!你真是喬溪,我,我是你的粉絲……可以給我簽個名嗎?”那中年巡警一臉的激動難平!

“OK,”喬溪籲了口氣轉換情緒,一場鬧劇戛然而止。

喬溪低頭簽名,倆警察看著背著泰迪熊的俊美非凡的童遙,年輕那個忍不住的問出口:“這是您……男友?”

喬溪簽完名把筆一撂,優雅地笑了笑:“又錯了,這是我……兒子!”

時間一天天過去,在忙忙亂亂裏,在跟童遙跌跌撞撞卻也妙趣橫生的相處中,喬溪漸漸的從童潮生的離去中走了出來。少女時的家門巨變,成年時的情感折磨,再加上這些年來娛樂圈中的明槍暗箭……早已將喬溪的內心錘煉得極其強悍!童潮生,那個在她生命中短暫出現的像父親般可以仰賴的男子,如今,傷痛、遺憾……漸漸淡去,唯有一份雋永的溫暖,像父親、像弟弟一樣,永遠的留在了喬溪心裏,成為她抗爭一切的生命能量的一部分。

有時夜不能寐,喬溪會看向窗外的漫天星鬥,輕問:“童潮生,你這匆匆而來又匆匆離去的在我生命裏打一轉,究竟為了什麼?而童遙,你又是來自……哪顆星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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