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閱讀吧
打開小說閱讀吧APP
閱讀更多精彩小說內容
目錄
設置
客戶端
董存瑞董存瑞
陳修琪

苦難裏泡大的童年

一九二九年十月十五日,農曆九月十三。察哈爾省懷來縣(今屬河北省)南山堡。這是與內蒙古高原相接的冀北山地,山巒起伏,氣候幹旱。

已是深秋了,大陽緩緩地從遠處的山梁上升起,把一抹淡淡的光亮散灑在破敗的房屋上,讓整個村落多少有些生氣;炊煙也才開始嫋嫋地飄起來,而田野上是秋後的落寞與荒涼,枯霜遍野的寒秋氣息就更濃了。

這是二十世紀二十年代末的中國農村的一個縮影。連年的軍閥混戰使農村經濟蕭條,民不聊生。曾經風起雲湧的革命運動,也因國民黨的反目而陷入低穀,雖然南方偶爾還會閃亮革命的火種,但似乎與這偏遠的冀北農村已經隔得很遠了。

南山堡是個很大的村子,約有五六百戶人家,有錢的大地主就有十多戶,也有些比較富裕的中農家庭,但窮苦人還是多數,大多數人家都是靠租地或給地主打工為生。董家和許多貧苦人家一樣,房屋一間地無一壟,祖祖輩輩都靠給地主當長工為生,吃了上頓沒下頓,過著牛馬不如的苦難生活。

當陽光照進破爛的屋內時,董全忠爬起來,用粗糙的雙手抹一把滿是皺痕的臉,看一眼正在熟睡的三個女兒,歎一聲,搖搖頭,走到廚房。挺著個大肚子的董家女人正在灶頭點火,董全忠看著女人的大肚子心裏微微一動,但願老天保佑,這一次能生個兒子,老董家可不能沒有後啊,畢竟他和董家女人的年齡不小了,再不生兒子就沒有機會了,在農村沒有兒子就意味著一個男人最大的失敗。他愣怔了一下,從屋角拿起鋤頭,準備去地裏幹活。剛走到門外,還沒到院門,就聽到屋裏女人“哎喲”一聲,叫道:“他爸,他爸——”董全忠忙轉身回屋,看見女人捂著肚子不停地叫喚。董全忠趕緊扶住女人,連聲問:“怎麼啦?”女人有氣無力地說:“可能是要生了。把我扶到床上去吧。”

董全忠把女人扶到床上,女人的叫喚就更厲害了。董全忠說:“我去請接生婆。”女人拉住他,“可能已經來不及了,你還是燒一鍋開水吧。”

水燒開了,孩子也就出來了。是個男孩!董全忠高興得叫起來,忙從櫥子裏拿出一掛炮仗,跑到門外放起來。清脆的炮仗聲和著嬰兒的哭聲,在村子的上空傳遞著董全忠快樂的心聲:“我董全忠終於有後了!……”

盼來了董家的兒子,董全忠夫妻高興得幾晚上睡不著,三個姐姐自然也喜歡得不得了。這男孩,就是董存瑞。接著三個姐姐往下排,便給他起了個小名:四頭。

一家人十分疼愛四頭,到了六七歲,娘還嬌著他,全家人省吃儉用,過著艱苦的日子,可有一點兒好吃的東西,總是留給四頭。

可他畢竟生活在貧苦的家庭中,從七歲起就跟著爹下地幹活。春天,他頂著風沙往地裏背糞送肥;夏天,他頂著烈日跟姐姐間苗、扯草;秋收時,他跟著母親拾穀穗、揀秫秸;冬天到了,他扛上小扁擔跟著爹上山砍柴、割荊條,回來編筐、編篩。他跟著爹上山時,一步不落,他踏著石徑往上攀登,一不小心就容易骨碌滾下來,手腳常常讓刺草、蒺藜狗子劃破。每當他小臉蛋漲得通紅,鼻尖和額頭上沁出閃亮的汗珠兒,爹就叫他坐在大石頭上歇一會兒,自己裝上一鍋煙,一邊抽一邊津津有味地講上一段“劉關張桃園三結義”,或是“空城計諸葛亮嚇走司馬懿”,要麼就是“武鬆打虎”啊,“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啊……四頭瞪著大眼睛,托著腮幫聽得入迷。每次,他還喋喋不休地問個不停。

四頭從小風裏跑,雨裏鑽,長得敦敦實實。他機靈、頑皮、膽子大,在村裏是個出名的小淘氣,攀起樹來像小猴兒,爬起山來像小兔兒。他敢上樹捅馬蜂窩。他在趕驢車下坡時,竟敢站在驢身上。有一次韁繩沒拽住,從驢身上摔下來,滿身是傷,可他爬起來又站在驢身上。

為了活命,董存瑞和二姐每天都要去野外挖野菜、刮樹皮,用樹皮或野菜拌著粗糧度日。

董存瑞八歲那年,冬天非常寒冷。一天下午,十歲的二姐帶著董存瑞去河邊刮榆樹皮,剛刮了幾下,便被地主董八皮看見了,他說樹是他家的,刮壞了他家的樹,便惡狠狠地把董存瑞姐弟倆惡打了一頓,打完後又一隻手一個把董存瑞和二姐提進了他的院子,不由分說左右開弓又扇起了耳光,頓時,打得董存瑞和二姐口鼻流血,二姐氣不過,便頂撞道:

“樹是河邊長的,怎麼就成了你家的!”

二姐一反駁,劉財主更加氣急敗壞,拿起一條鞭子劈頭蓋臉朝二姐身上抽起來,董存瑞嚇得抱著二姐直哭,身上也被抽了好幾鞭子,打得二姐皮開肉綻。

董八皮一邊抽一邊還不住口地大罵:“你們敢刮我的樹皮,我就要刮你們的肉皮!看你還敢嘴硬!”

二姐趕緊央求說:“放了我們吧,以後我們不刮你的樹皮了!”

但董八皮死活還是不放他們,又逼著他倆給他跪著不準起來,寒冬臘月,董存瑞和二姐也沒有鞋子穿,兩隻腳凍得又紅又腫,可他硬是不放他倆回家。哭喊聲驚動了左鄰右舍,有一些好心人便來替董存瑞他們求情,可董八皮還是不答應,卻說:“去把他們家的大人叫來,我要好好教訓教訓他們!”

傍晚時分,董全忠才趕來,一看董存瑞姐弟倆滿臉流血、遍體鱗傷,他頓時就心疼地哭了,立即給董財主跪下求道:

“大爺,你行行好,放了我兩個孩子吧,我以後給你幹幾天活,不要工錢,求你了!”就這樣,父親才把董存瑞和二姐領回家。

回家後,全家人都哭成了一團,左鄰右舍看見沒一個不傷心落淚。一位好心的鄰居送來一塊白羊肚毛巾說:“快給孩子們燒點水擦擦傷口吧,看把孩子打成啥樣了,毛巾我也不要了。”二姐比董存瑞傷得重,事後一直病得臥床不起,二十多天後才能下地。

四頭和其他孩子一樣非常想上學,隻是因為家境貧寒,沒有錢,上不起學。每當他下地或是背筐子上山打柴,路過學堂門口時,聽到朗朗的讀書聲,鼻子總有點發酸,肚裏憋著一股子氣:董財主家沒有一個人下地幹活,他的孩子們卻能蹦蹦跳跳地上學;而我們一家老小整天在地裏起早貪黑地幹活,不僅秋天剩不下糧食,連孩子們都上不起學。

有一年,四頭全家拚死拚活地幹活,把全部血汗澆灌在貧瘠的土地上,隻盼著有個好年景。果然,入秋以後,莊稼長得比以往哪一年都好,四頭眼看著一天天將要成熟的莊稼,心裏充滿了豐收的希望。他天真地想:今年秋收之後,家裏一定剩不少糧食,這樣全家人可以有飯吃、做新衣裳穿了。

一家人咬緊牙關把糧食收回家裏,還了地主董八皮的債,剩下一些。可是第二天,董八皮又帶著一群打手闖進了他的家,硬說還有利息沒還清,不容分說把剩下的糧食幾乎全搶走,剩下的一點,連全家糊口都不夠。

一年的辛苦又落空了。母親和姐姐難過得哭了,爹氣得指著董八皮的背影跺腳直罵。董存瑞卻攥緊了小拳頭:“為什麼自家種的地,卻要給董八皮交糧呢?”

這一年,革命的火種在全國各地播撒,許多共產黨人為了宣傳革命理想,在一些地方辦起了平民學校。南山堡村裏也辦起了學堂。學堂裏有一個年輕的楊老師。董存瑞十分喜歡他。有一天,董存瑞在村口碰見楊老師,就問:“為什麼我家的地不是我家的,而是董八皮家的?為什麼我家種出來的糧食卻要交給董八皮呢?”

楊老師一聽,心裏自然一驚。他拍拍董存瑞光溜溜的肩膀,說:“那地是你家的,但是讓董八皮家給霸占了。”董存瑞還是有些疑惑,說:“啥叫霸占了?”“就是搶去了!” 董存瑞眼睛瞪大了:“為什麼他們能把地搶去呢?”“因為他們有錢,有勢,還有槍。”董存瑞還是不明白。

董存瑞沒有想到,沒有幾天,聽到了消息,說是董八皮帶著幾十個家丁把楊老師抓到鄉公所去了。

有人說楊老師是私通八路軍的人,也有人說,楊老師是搞抗日救國運動的地下黨人。楊老師到底是什麼人,南山堡的大人小孩也不知道,後來再也沒見過他。

© 小說閱讀吧, 版權所有

天津每日趣閱網絡技術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