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貓的主題變奏

組詩一：FOR HOUDINI

門在夏夜開啟

你像一道黑色閃電，從我眼前消失

我羞於悔恨，在雨夜打開這扇門

也無法阻擋一顆流星必然的消失

我站在敞開的門外，品嘗空洞的雨水

回憶夏日的林間空地，濃霧鎖緊麻雀的喉嚨

北方沒有梅雨季，為何這些天連續陰雨？

我在所有可能的地方

喊你的名字，Houdini

每一滴雨水重複著同樣的回聲

現在，落鎖的大門已經永久開啟

樊籠被徹底肢解，Houdini

逃生的路上充滿陷阱

你在哪裏，雨下得瘋狂而起勁

我用逃逸大師的名字為你命名

這絕妙的諷刺和隱喻

從始至終，就昭示了現在的結局

你原本屬於空無

一股清風，來無影去無蹤

時光的流泉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我開始懷疑，我的愛不夠深刻

我的關懷，對你而言

也不過是圍城和陷阱

你終於實現了生之使命

像真正的逃逸大師

你逃離文明的樊籠，在人性的對立麵

歡呼野性的勝利

是否，這才是正義

當你擰斷了麻雀的脖子

並非為了生存，而是磨礪本性

為了一種並不確定的未來

為命裏注定的出走

你磨，磨你鋒利的爪子

現在我已心碎，淚落如雨

我聽見夜空飄來你的請求

“文明人，請考慮我的感受！

你崇尚的圍城令我不安

人類的叢林布滿自由的陷阱

而我有我的尺度

如果必須說不，我將以自己的方式逃逸

在華麗的囚籠之外，回歸野性世界”。

Houdini，這是逃逸大師的名字，也是你的名號

你終於用行動，完成了名副其實的穿越

一種生命的圓滿

對你而言，原來如此簡單

隻是我祈求：如同我們初次相遇

在未來的某一天，在某一條相似的街道

我們再次遇見，再一次

你毫不遲疑地奔向我

一如當初命運的指點

2015.07.19於北京

組詩二：出走

走吧！帶著孤寂和悲傷

你自編自導了一次娜拉永恒的出走

一道長長的暗影，是你留給七月唯一的證據

夏夜的蟲鳴如鼓，雷電令人驚悚

這個七月有落不完的雨

而你的身世始終是迷

我是否忽略過什麼？

你夜晚的尖叫，死魂靈，和驚恐無助的夜的哀嚎

你曾在每一個清晨踩我的影子

用啟明星的餘光點亮廚房的暗影

你的快樂不言自明，而你總是口齒不清

（關於這項指控，我有錄音為證）

唉！你曾經是最忠實的伴侶

在陌生人麵前膽小如鼠

此刻你是無情的殺手

在九龍的集體沉默中，無言地出走

2015.08.02於北京

組詩三：火井

1

我相信你想回家

我希望你還記得回家

這個陌生的世界，一切似曾相識

一切似是而非

我總是迷路，你也在迷途

茫然無措

2

一場綿綿不絕的火災

源於一次不假思索的出走

夷為灰燼的不是房屋和紅木家具

不是花崗岩地板，甚至不是紙做的燈籠

文明的森林，因你蔥鬱

因你坍塌

沙灘被海嘯洗劫過

遺留的隻有砂礫，泡沫，和破碎的貝殼

3

電工房。保衛室。車庫。地下室。

有人說在荒廢的豎井裏發現了你，你在哭泣？

這絕望的遊戲……

S.O.S.

4

110：找片兒警。

東城派出所：我沒有鑰匙。

工程隊：我們不管救火，但你如果被淹，我泅渡你。

這豎井因為灌進雨水，早就被封死——從地下室的一麵牆壁！

那麼借給我手電，你有繩索嗎？

或者天梯……

保安被承包出去了。興許他們能從幹涸的枯井

打撈燈光的影子，或者任何無影之影

5

這水泥井蓋很沉。很沉。沉過我的手臂。

這些保安兄弟真年輕，壯如公牛。

但公牛的犄角是彎曲的，夏日麻雀的叫聲是彎曲的

雨水停了，天空也是彎曲的。

這井太深。

6

我們不用梯子登高。我們需要下沉。

兄弟，天色漸晚，我汗如雨下。

我很渴。

7

這是盛夏。到處都是火焰。

這著火的夏天。

我們已經黔驢技窮了。

打119吧，滅火還得靠他們。

8

整個七月都在下雨

整個七月都在著火

這是八月，火勢還在蔓延

一個黑影在我內心縱的火至今無法撲滅

滿目瘡痍，

狼藉遍地。

2015.08.03於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