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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地下鐵巴黎地下鐵
姚中彬

第7章

警察最怕外國人死在自己國家領土上,會引來很多麻煩,製造不良國際輿論,弄不好當官的烏紗帽也不保,所以東哥說這個辦法最管用,不過切記,注意方法和技巧。

為了能夠被放出去,我和吳一凡打算先從絕食開始,第一天我們什麼都沒吃,第二天也什麼都沒吃,我晚上餓得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坐起來好幾次又躺下去,起身摸著黑摸到送來的麵包,好幾次拿起來送到嘴邊又放下了。第三天,我開始覺得頭暈了,不過拿了麵包的手馬上被吳一凡打了回去。到了晚上,全身無力,心神不安,一直坐起來,和吳一凡對視一下,我終於明白為什麼饑餓的狼眼睛總是泛著綠光了。

那個巴基斯坦人不錯,他看我們餓得眼睛一翻一翻的,就給我們偷偷留了一個麵包,等警察收走飯盆後拿給我們吃,我和吳一凡都沒力氣道謝了,一邊吃一邊對他伸出大拇指,他露出潔白的牙齒笑了起來。

警察對我們的絕食沒有任何反應,我們也最終沒有抵擋住飯菜散發的香氣的誘惑。

絕食宣告失敗。

失去自由的痛苦,隻有坐過牢的人才知道,我們日日夜夜對著牆壁,想出去都快想瘋了。

終於有一天,我望著送飯送來的裝魚子醬的玻璃罐子,我對吳一凡說,我們割腕吧。

他說好,你敢動手我也敢動手。

我們藏了兩個罐子。我們沒有傻到真想自殺的程度。我們打算等第二天警察來送飯的時候動手。

說實話,我從來沒有用玻璃劃過自己的手腕,我明白那幾根粗的筋是動脈,真劃破了就止不住血了,我和吳一凡都很緊張,研究了一晚上覺都睡不著。

第二天一大早,送早飯的走過來了,我和吳一凡互相使了一下眼色,我就使勁朝自己手腕豎著劃了下去,吳一凡也做了同樣的事情,當時血就流出來了,那個巴基斯坦人哇啦哇啦地大叫起來,還跑到門口去拚命砸門,說著我們聽不懂的捷克語。我這時候開始害怕,我害怕血從自己的血管裏就這麼流幹了。

外麵響起雜亂的腳步聲,果然,兩個警察跑過來開了鎖,拿著白布給我們狠狠紮緊傷口,把我們固定在擔架上,送上了救護車。

我們被送到了醫院。

我小聲對吳一凡說:“一有機會我們就跑掉。”

然而,獄警對這點小聰明再熟悉不過了,兩個大塊頭警察眼睛一刻都不離開我們,急得我心裏癢癢的,像有一群小蟲子在爬。

我們在病床上被銬了一天,旁邊的吳一凡轉過來說:“媽的,這還不如被關著呢!”

下午的時候,來了一個會講中文的老外,給我們做心理輔導,讓我們不要想不開。我們聽著覺得好笑,我們是最想得開的其實,他不知道而已,我剛才還和吳一凡說了過來給我們打針的護士胸部好大,看的我快暈過去了。

第二天,我們被送回了原來的地方,手腕上纏著紗帶,垂頭喪氣。

進來已經兩個禮拜了,放風的時候和尚他們說,已經過了十二分之一的時間了,熬吧。然而這兩個禮拜對我來說,心裏像有著無數個螞蟻在爬在咬,在一點點吞噬我的心臟,日子每過一天,我就覺得心裏愈加透不過氣來。

“我要出去!”我對他們說。

送飯的時候警察已經用塑料罐子代替一切玻璃製品了,我不顧吳一凡的阻攔,打算用腦袋撞牆。

他見勸我也沒有辦法,便說:“隨你,不過輕點,等他們來了你再來真的,我和巴基斯坦人先幫你用手砸牆頭。”

等到送飯時間,他們兩個開始拚命用手敲牆頭,然後巴基斯坦人故伎重演,跑到門口大聲砸門,我聽到外麵腳步聲急促起來,開始用腦袋撞牆。

我覺得頭腦發昏,然而兩個多禮拜以來的壓抑使我想通過撞牆發泄出來,我拚命地撞啊撞啊,我覺得頭上有液體流出來,我沒有停下,繼續撞……

我終於麻木得失去了知覺。

那一刹那,我來不及恐懼死亡。

醒來的時候,我還是在病床上,而且是同一張床,同樣的心理醫生對我說了同樣的話,同樣的護士小姐給我打了同樣的鎮靜劑,我同樣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我在同樣的時間醒了過來。

有什麼比絕望更加讓人悲傷的呢?

我被送回牢房是在三天之後。

“以為你死了呢。” 吳一凡說話的樣子像快要哭似的。

巴基斯坦人也一臉憐惜地看著我,那個越南人拿出一包煙遞給我,我不要,他非要給我,我就拆開了,每人散了一支,抽了起來。

傷口還沒有長好,我天天覺著頭疼,幾天前撞過的那堵牆,上麵還留著暗紅色的血跡,真不敢想象那就是我的血,我看到它就覺得頭暈。

香煙是個好東西,它讓我放鬆下來。我從心裏感激這個越南兄弟。

第二天放風的時候,東哥看到頭上手上都繃著紗帶的我,說:“別想著出去了,半年一晃就過去啦。”

我點點頭,拿出幾根昨天越南人給我的香煙遞給他,又給了李明德還有和尚兩個人幾根。

天又開始下雪了。

我仰望天空,低下頭狠狠吸進一口煙,一下子吸到肺裏,我被嗆得咳嗽起來。

我漸漸地安靜下來,開始懂得去打發時間了。我空下來的時候就跟著巴基斯坦人學學簡單的捷克語,旁邊的越南人也是剛偷渡被抓到的,我學的時候他在一邊也亂比畫,吳一凡則自己坐在角落裏發呆,一坐就是一天。

每天出去放風的時候,我們會問問對方的情況,互相發發牢騷,一直記掛著女的那邊,不知道小蘭身體怎麼樣了,還有顧阿姨和阿霞。

我們現在已經懂得去和獄警套近乎了,原來,獄裏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我們被保管起來的錢是可以讓獄警幫忙拿出來花的,不過要打點獄警,我們常讓他幫著從外麵買煙,買香腸,每次給他5美元小費,獄警也很高興了。

既然想安心在這裏過六個月,當然要好好對待自己。

轉眼就要過農曆年了,這個監獄陸陸續續進來一些中國人,放風的時候居然開始碰到老鄉了。

“你哪裏的?”

“溫州。”

“溫州哪裏?”

“溫州龍灣的。”

“老鄉啊。”

“你福建哪裏啊?”

“莆田啊。”

“哎喲哎喲,老鄉老鄉。”

這樣的對話我幾乎每天都能聽到,漸漸的,操場上中國人的麵孔越來越多了,我們也不再躲在角落裏怕人欺負了。

那十幾個東歐的家夥好像看我們很不順眼,我們忍耐好久了,終於有一天李明德說:“動手吧,明天放風的時候幹一仗!”

第二天早上一放出去,所有的中國人都聚在一個地方,我們私下裏在傳話,等一下要打架,是中國人的就過來,不過來的以後在裏麵自己注意點。幾個愣頭青小子估計好久沒打架憋壞了,說著東北話:“媽了個逼的,老子肯定上!”

聽到這些話我心裏振奮起來,我們進來快兩個月,資格也算老的了。一幅老大的樣子,昂著頭對那群家夥罵道:“fuck your mother!”

我英文很有限,前幾天教會其他人這句英文,告訴他們是“操你媽”的意思,我明白這樣翻譯不對,開始他們問我怎麼翻譯,我說是“FUCK”,不過他們不明白,為什麼三個字翻譯過來就一個字呢,我想想也有道理,就老老實實地告訴他們,“操你媽”就是“fuck your mother”。他們還認真地互相重複了幾遍,直到記住為止。

我說完後,好幾個人也挑釁地對著他們喊了同樣的話,他們馬上就靠過來了,十幾個人一下子上來了。

李明德對打架最來勁了,對著走在第一個的家夥一個拳頭揮過去,我們都覺得不過癮,一起衝了上去。那時侯真是亂作了一團,警察吹哨子我們也不停下,我們知道,那十來個警察也不是傻子,好幾十號人打架,衝進來隻有挨打的份。

我覺得腦袋被人砸了一下,我忍住疼,對著被打倒在地上的那個家夥狠狠地用腳踹去,他“嗷嗷”直叫,更刺激了我壓抑的獸性,拚命地踹著他,然後轉過身,對著和吳一凡抱作一團的一個家夥後腦勺捶過去……

打了一陣子,警察看雙方都累了,便吹著哨子來收拾殘局了。十來個東歐人基本癱在了地上,有的頭上破了,有的鼻子在流血,還有幾個躺地上直哼哼,我們得意揚揚,覺得今天是被關進來之後最爽的一天。

第二天我們幾個帶頭的被關了一天禁閉,這對我們來說已經沒什麼了。幾個重要的獄警我們已經比較熟了,雖然關禁閉,但吃的比他們都好,警察也是人,是人都有貪欲,給他們塞點這個那個,他們也會到處找機會回報你。

從那以後,放風的時候院子裏都是中國人的麵孔,連越南人都不得不佩服,也跟在我們後麵轉悠。

“這日子怎麼越過越滋潤呢!”我對吳一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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