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麵對暴怒、且一言可決定自己生死的縣令周同，王林沒有硬頂，他不急不緩的道來：“大老爺，府尊既然遞了條子，那我們是不繼續查了嗎？”

周同被問的一愣，隨即臉色變換，最後狠狠一拍桌子，道：“查！為何不查，府尊那邊自有本縣頂著，這等滅門慘案，若是不差如何對得起死去的冤魂！”

王林發掘自己看不懂周同了，之前還一門心思為了府尊的嘉獎，怎麼此刻還敢頂著府尊的家裏辦案了？

他看不懂，但不妨礙他對周同又一次有了改觀。

“大老爺放心，卑職一定將案子查個水落石出。”王林開口道。

周同斜眼看著王林，他冷然道：“你還想怎麼查，不是斷定牛家兄弟是凶犯了嗎？”

王林搖搖頭，道：“大老爺，卑職之前是基於現有的所有線索推理的凶犯；

但如果這其中有什麼線索被人為隱藏，或者有人撒謊，那卑職的推理就會出現偏頗；

到是卑職先前太自信了，卑職有罪。”

周同輕哼一聲，指著王林看向下方跪著的張軍等捕快衙役，怒道：“看看，看看！這才是本縣的得力幹將！你們呢，一點壓力就縮了，廢物！一群廢物！”

王林：“......”

縣令你這麼誇，我以後還怎麼幹工作？

他一臉生無可戀的吐槽著，果然見不少衙役捕快都麵色冷冽的偷偷看他，那表情，似乎恨不能生吞活剝了他。

王林學過微表情，他竟發現周同是真的在誇讚他，這才是最狗屎的！

這屬於是來自隊友的背刺了！

麵無表情的跟周同領了令箭，王林直接出發再次前往牛家村。

之前的推理王林基本肯定是沒問題的，如果哪裏有問題，那肯定是牛家村的問詢筆錄了。

該說不說的，張軍手下的捕快裏也有人才，問詢筆錄基本把能問的都問出來了。

可是真是假，王林現在分不清了。

既然牛家兄弟能讓府尊屈尊遞條子叫停辦案，那肯定是有他不知道的情報被隱瞞了。

問詢筆錄裏，周圍鄰居都聲稱牛萬兩一家十三口都是地地道道的農民，幾乎沒離開過牛家村，最遠也就來過錢塘縣城，那麼，牛家兄弟是如何認識府尊的呢？

一切推理都要基於最堅實的證據，現在證據都出問題了，王林當然不會繼續堅持自己的推理。

所以他現在要做的是查看證據，確定哪個證據出問題。

到了牛家村，村口就遇到了一群在榕樹下乘涼的老頭老太太，他們正說著什麼。

湊近一聽，果然，說的是牛萬兩家的滅門案。

然而剛還熱火朝天討論的老人們，見到王林後竟然集體閉嘴了。

王林笑嗬嗬上前，直接坐在地上，道：“諸位大爺大娘，牛萬兩家......”

他剛開口，老人們竟然起身要走！

王林確定了，果然有問題。

他不著急了，笑嗬嗬的來到了村正家裏。

村正是個精神矍鑠的老頭，頭發花白卻身子硬朗，刀削斧鑿的麵容看著就堅毅。

見王林到來，村正牛大爺也隻是淡淡的點了下頭，看得出心理素質杠杠滴。

王林則是不準備兜圈子，道：“牛大爺，說說牛萬裏家的事情吧，事無巨細。”

說話間，他拿出令箭把玩起來。

牛大爺本不打算開口，可見到令箭，他歎了口氣，開口講述。

然而在牛大爺嘴裏，牛萬裏一家老實本分，全家人都沒出過村子，似乎這家人連柴米油鹽都不需要買一樣。

王林笑笑起身，道：“既然牛大爺不配合，我也不能把你抓了，這樣吧，我回去報告縣令大人，讓他和上麵說一說，以後咱們牛家村啊，就多服一些勞役吧。”

聽到勞役，牛大爺臉上淡定的表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恐懼。

苛政猛於虎，勞役毀萬家，這不是說著玩的。

封建社會什麼樣王林不知道，可大乾的勞役可是要人命的。

當今皇帝窮奢極欲，單單修皇陵就正發四十萬勞役，修建宮殿、打造避暑行宮、製造龍船......

一樣樣算下來，這些年皇帝造的孽是真不少。

此刻王林見牛大爺那恐懼的表情，也歎了口氣，道：“牛大爺，牛萬兩的事情太大了，不是小小的牛家村能掩蓋的，現在已經到了知府一級，你想想萬一上達天聽......”

“別，別說了！”

牛大爺堅毅的麵容上滿是苦澀，他歎了口氣，道：“上月初六，有貴人帶著護衛來到牛家村，他們說路過，要討碗水喝......”

從牛大爺的講述中，王林果然聽到了重要線索。

貴人喝水時看到了牛萬兩的小女兒，竟開口說可花三十兩銀子買這小女兒的一雙耳朵，隻因他覺得那雙耳朵美！

牛萬兩一家當然不願，貴人暴怒，讓護衛強行動手，牛家人阻攔，結果被打了半死。

之後牛家小女兒也沒逃脫被割掉耳朵的命運，貴人則捧著那雙耳朵如獲至寶，最後扔下幾兩銀子便帶人離開了。

事情本該到此結束的，牛家雖遭了災殃，可終究活了下來。

然而三日前，在離家多年的牛三壯回來了，之後，牛大爺便不知道了，他聽說牛家爆發了爭吵，而後便是昨日夜裏的慘案。

“所以一切的源頭的是那個欺辱良家的所謂貴人，而牛三壯也不是一直在家務農，而是出門幾年，三日前才歸家的。”

王林整理後，開口說道。

牛大爺點點頭，不說話了。

之後王林又走訪了幾戶人家，因為牛大爺已經招了，他就順勢引導，果然及家人都說了實話，與牛大爺提供的信息基本相同。

離開最後一家，王林揉著眉心，他感覺事情不對勁，王家滅門案，到現在為止，得到的線索依舊指向牛大壯和牛三壯，隻有他們能神不知鬼不覺的下藥。

想到這裏，王林猛的愣住。

“不，不隻是他們有這個能力！若是按照這個方向思考，那事情就說得通了！”

王林感覺醍醐灌頂，但他馬上再次蹙眉陷入沉思：“可若隻有這樣，為何府尊要遞條子過來？莫非那兄弟倆真做成了什麼事情？”

王林思索著，一個人重新來到了案發現場，也就是牛萬兩家的宅子。

院子很大，正房加上左右廂房，雖然是土坯房，可卻修整的整整齊齊，連院子也都幹淨整潔，各類物品規矩的擺放著。

王林看了一眼，又走訪了左右兩家鄰居，確定了一些事情後，他已經知道事情的真相了，現在就看周同給不給力了。

返回縣衙的路上，王林看著天邊漫漫沉落的夕陽，心頭發堵，咬牙罵了句：

“這個該死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