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聽著他的話，最後一點希冀都被磨滅，隻能頹然的佝僂下了背，喃喃自語的重複著兒子說的話。

明明是件悲傷到讓人心寒的事，可不知道怎麼，我看著屋內的一切竟然笑出聲來，笑著笑著就笑出了淚花來，衝著兒子開了口。

“你說，從始至終都希望我不是你的爸爸。”

“你說，嫌棄我破舊的工裝和濃重的汗味丟人。”

“可是天昊啊，我就是靠著在工地裏搬一塊又一塊的磚，抗一袋又一袋的水泥，才將你和你媽媽，從村裏帶到了城裏。”

“我沒讀過什麼書，沒有什麼文化，所以我拚了命的想讓你走出大山。”

“你覺得我的病腿是拖累，可我這條腿，是為了湊夠你的大學學費，硬生生在工地裏被砸斷的。”

“你大學四年的學費和結婚的彩禮，用的是我後半輩子的賠償金。”

我望著他那雙眼睛，突然覺得說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沒有了意義，隻好收拾好了情緒，抹了把眼淚後，站起了身。

“既然你們不願意見到我，那我便不再你們跟前礙眼了。”

“隻是你們說我害死了滿滿，我不認。”

“從滿滿出生起，就是我在帶她，她是我的命根子，我當然不會害她，害她的是不負責任的你們，明知道我有高血壓，嚴重的時候會昏迷，卻為了可笑的一家團聚，將滿滿和我扔在家裏。”

“你們，所有人，都是殺人凶手。”

說罷，我便回了屋，利落的收拾好了所有的行李，說是所有的行李，其實整理起來，不過是小小的一個行李箱。

結婚幾十載，我將所有的錢都花在了刀刃上，供兒子讀書上學，為兒子娶妻買房，吃穿用度，都給兒子和妻子最好的。

可卻一份多餘的錢都舍不得給自己花，五六年前地攤上買的白背心洗的褪色縮水，堪堪箍在身上，我也仍舊舍不得換。

可如今，這個我用了全部愛與身家打造的愛巢，竟然成了最讓我難堪的地方，拎著行李箱走到門口的時候，吳家文恰巧起了身，看向我的眼神裏帶著得意與張揚，趁亂湊近我耳旁吐出的話像是蛇信子一般，舔的我渾身發寒。

“你爭不過我的，即使是個我看不上的垃圾，破鞋。”

“也輪不到，你這種人撿。”

換做以前，若是有人這樣侮辱念白，我一定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會揚拳頭。

可如今我隻是冷淡的笑了笑，隨後點了點頭。

“麻煩讓一讓好嗎？屋裏的味兒太衝，熏的我惡心。”

“還有，我覺得你說得對。”

“垃圾就該呆在垃圾箱裏，破鞋也就該和破鍋是一對。”

隻落下這一句後，我便昂著頭，挺著胸脯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