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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之間念念之間
童優佩

天長地久

是一個很浪漫的詞語,親情、愛情、友情,重感情的人一旦生情,總希望能夠長長久久。然而希望畢竟隻是希望,我也向往著一切美好的東西能夠如願地天長地久,卻又清醒地感到——這不可能。

龍應台的《天長地久:給美君的信》感動了很多人,可是在作者的文字裏,感受最多的其實是憂傷和遺憾。“她還活著,可是失智,已經不認得我,不記得我,不能和我說話。事實上,她已經‘離開’我了。”一個失智的老人,已經失去了和孩子溝通的能力。母親活著,於她自己已經沒有明確的意義,但於子女,卻仍是巨大的精神財富。打開母親小時候的木頭書包,猜測她童年的模樣,回憶她年輕時的樣子……她寫下天長地久,其實是告訴大家,從沒有什麼天長地久,有的隻是當下,隻是片刻,過去了就永遠都追不回來。

小時候,由於各種原因,父母之間我似乎跟我爸更親近些。年歲逐增,不知怎的,越來越不知該如何跟父親相處了。星期天,媽媽不在家,兩個人坐著,竟無話可講。平時打個電話,一接,他就問:“啥事情?”有時候明明有事,這一問,也問得我突然結巴起來。沒事都不敢給我爸打電話。

單位要填寫稅務表格,其中一項是父母的身份證號碼,我一怔,發現自己竟一個也不記得。打電話給老爸,鄭重地寫下3302241952……1952、1956是爸爸媽媽出生的年份,這兩個略顯遙遠的數字在清楚地提醒我,父母老了。

過去總覺得曆史在曆史書上,今天在這兩個數字麵前,突然覺得曆史就在自己的眼前,隻是這眼前的曆史,我從未用心關注。

爸爸小時候挨過餓。三年困難時期,爸爸還不到十歲,正是最“貪吃”的年紀,爸爸的故事都和吃有關。

那天爸爸餓著肚子去餘家壩外婆家,竟在路上撿了幾個“芋頭”。歡天喜地地讓外婆蒸熟了,結果吃了以後整個臉都腫起來。後來才想到,應該是中毒了。困難時期,幾乎家家餓肚子,連野菜都被挖幹淨了,誰會把芋頭丟在路邊呢?撿來的根本不是芋頭,是不明植物的塊莖。

十幾歲時,爸爸就在生產隊幹活了。那時各家生活稍微好了點,不至於餓肚子,但副食品奇缺。有一次,隊裏的兩個小夥子打賭——比賽吃油讚子。一人各買一斤油讚子,誰先吃完算誰贏,贏的人白吃,輸的人另外再買一斤給對方,全隊人見證。比賽開始了,兩個小夥子拿起香噴噴的油讚子大嚼起來。一開始,觀戰的人看得好不羨慕,小孩子更是饞得口水直流。但羨慕也就那麼一會兒,油讚子硬,為了吃得快,必得大把大把放進嘴裏,好勝心切的小夥子長時間高頻率地咀嚼,嘴裏都被磨出血泡來,苦不堪言。其中一個小夥子急中生智,撿了塊石頭把油讚子磕碎了再放進嘴裏。最終,這個機智的小夥子贏了。

二十多歲時,爸爸做事已能獨當一麵。一次,生產隊派他和另一個年輕人一起去外地買種子。出門時,爸爸帶了五元“巨款”,另一個年輕人除了錢還帶了幾斤年糕。到了飯點,他們一起到點心店用餐。那個年輕人拿出年糕讓店家加工,店家收了他兩毛錢的加工費。爸爸直接花三毛錢買了兩個大餅,那時普通大餅可隻兩三分錢一個。這兩個三毛錢的大餅,裏麵夾了超多的餡料,吃得老爸滿嘴流油,嘖嘖稱讚。吃著年糕的同伴,一邊心疼著兩毛錢的加工費,一邊羨慕著老爸的大餅。那兩個大餅的美味和老爸當時的得意勁兒,隔著幾十年的時空,我依然能在他興奮的講述中清晰地感覺到。

爸爸有點大男子主義,花錢大手大腳,但他從不浪費糧食,那是屬於他那個時代的烙印。

1952年是龍年,我的爸爸和作家賈平凹、王小波同歲。為什麼覺得他們比我爸年輕多了呢?王小波去得早,自然是“年輕”了,更重要的,大概是還在文字裏留下了他們的青春熱血。幾十年彈指一揮間,昔日翩翩少年,如今皺紋滿臉,何以留住歲月,唯惜眼前。其實,父母的故事,遠比其他人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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