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夜晚起了一些薄薄的霧氣，月兒顯得有點兒迷蒙，蕩漾著浪漫的感覺。

李震的宿舍門前，是一排密密的大約五六十公分高的榆樹牆，間或有幾棵掛滿果實的沙果樹。

木青輕輕地敲了敲李震的房門，沒有回音，順手一推，門開了。“震哥哥，你在嗎？”房間裏沒有人應聲，衛生間裏傳出嘩嘩的流水聲。木青徑自走進房間坐在床上，順手把床頭櫃上的餅幹盒抱在懷裏，打開盒蓋，一邊吃餅幹，一邊翻看床上的一本電影雜誌。

臥室的窗戶半開著，晚風帶著初秋的涼氣在房間裏四處飄散。

從衛生間裏走出來的李震身上隻圍著一條浴巾，赤裸的身軀還在冒著熱氣，他手拿著一條毛巾，邊擦頭發邊走進自己的臥室，抬起頭的瞬間，他不由得瞪大雙眼。木青四平八穩地坐在他的床上，懷裏抱著餅幹盒，一邊吃一邊低著頭翻閱電影雜誌。

聽到動靜，木青隨意地抬起頭，眼光不期然地遇上隻用一條浴巾遮住重點部位的李震，她的目光在李震身上上下地打量了好一會兒，才發出一聲長長的呼聲：“哇——！”她放下餅幹盒，甩掉手裏的雜誌，一躍身從床上跳了下來，站到李震的麵前。

“叫什麼？小丫頭。”李震雙手叉在腰間，好氣又好笑地看著木青，他的目光也在木青身上流連著，幾乎就想當下將她擁進懷裏，熱烈地與她纏綿，懲罰她明知故犯，膽敢在夜晚闖進單身男人的房間裏。

木青還瞪著大眼睛，仿佛不可思議似的。“震哥哥，我現在才發現，你的身材好棒啊！你一向都穿著很正式，這身肌肉都被掩蓋住了。”她一邊說一邊好奇地捏捏李震的臂膀，像是在肉攤上挑選豬肉。

李震冷眼看著木青在自己的胳膊上亂捏一氣，無可奈何地吐了一口氣。“喂，小丫頭，你看夠了沒有？能不能允許我穿上衣服？現在更深露重的，在下的身子骨單薄，怕禁不起這夜風的侵擾。”

“單薄——？”木青哼了一聲。“這肩膀厚得跟銅牆鐵壁一樣，還敢說自己身子骨單薄？”她毫不留情地拍擊著李震寬厚的肩膀，纖纖玉手拍在結實的肌膚上發出啪啪的聲響，李震一臉沒事的模樣，疼的反而是木青的手掌。

寬闊的肩膀下是厚實的胸膛。木青實在是很好奇，李震這一身結實的肌肉，這健康陽光的膚色，脫下文明的服飾，眼前的他與想像中的海盜十分神似，連濕亂的頭發看起來都如此不羈。木青饒有興趣地打量著，突然，她發現李震左邊肋骨附近有一處淤傷，傷痕在肋骨上方靠近心臟的地方，有小孩子的巴掌那麼大，紫色的淤血雖然已經變淡，但是看起來還是有些觸目驚心。木青的手指輕柔地滑過那片淤傷，心裏充滿了心痛的感覺，她抬起頭望著李震。“震哥哥，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

李震微微一笑，無所謂地聳聳肩。傷早就已經不疼了，倒是木青的關切令他有種暖心的感動，這個嬌蠻任性的小女孩，如今也懂得關心起他來了。“沒什麼，做運動員的，訓練和比賽經常會給我們留點紀念。”

木青還是不放心地撫摸著李震肋骨間的淤傷，像是要確定他是否完好，完全忘記了他有多麼強壯。隻要看到李震受傷，木青的心就不受控製的糾結，心痛得幾乎無法呼吸。她若有似無地觸摸令李震忍不住顫抖，一聲難耐的呻吟從他的口中逸出，他用力地深呼吸，眼神裏燃燒著熾熱的火炬。木青誤會了李震呻吟的意思，她像被燙著般倏地收回手，一臉歉疚地看著李震。“還會痛是不是？震哥哥，我弄疼你了嗎？”她的眼睛滿是愧疚的霧氣，小心翼翼地問道。

李震的呼息已經有點兒像是喘息了，他低下頭，有些發狠地看著木青，修長有力的大手握住她的兩條發辮的根部，輕輕地向後拉扯，強迫她仰起頭看著自己，不允許她轉移視線。木青別無選擇地，隻能看進李震那雙熾熱的眼眸中。

“青青，你知道嗎？你這樣的撫摸，會疼痛的不是我的淤傷。”李震的聲音極溫柔，像是怕嚇著她似的。

木青定定地看了李震幾秒鐘，剛開始還不太能了解他話裏的含意，直到李震把她擁進懷裏，感受到他的欲望時，她的臉才在瞬間變得通紅。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的撫摸會讓他……這麼的激動！

李震突然輕笑出聲，他溫柔地輕扯著木青的發辮。“真是糟糕……” 他語氣裏充滿著惋惜，令木青全身的血液都往臉頰衝。

“冷靜點，親愛的。”李震自言自語地對自己低喃。他放開懷裏的木青，又加上一句：“不過也差不多了，一個男人能忍受的程度是有限的。”轉過身去，他翻找出衣服，以最快的速度穿上。木青也別過臉去，刻意避開李震穿衣服的動作。這就是這麼多年來，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在她麵前都是冷靜而嚴謹的震哥哥嗎？

木青的心臟劇烈跳動著， 李震卻似乎不以為意，眼睛仍盯著木青，臉上那抹難以捉摸的微笑還在。守候了六年多的小鳥終於長大了，她渴望陽光，渴望外麵的世界。但是，要讓她從自己手中飛出去，竟會是如此難受的一件事，李震初次體會到椎心般的痛苦。他不願囚禁木青，又不忍心她被紅塵汙染，他多想將這個小女人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寵她，愛她，保護她，讓她在自己的懷抱裏盡情地探索這個世界。

木青似乎從來不懂李震眼神裏的含意，她以輕快的聲音呼喚著他。“震哥哥……”沒想到，她現在呼喚的，卻是李震不願意聽到的稱謂。不知為什麼，最近這些日子，每次聽見木青稱呼他“震哥哥”，李震的心就會狠狠地糾結在一起。心靈深處，他是多麼的害怕在木青眼裏，自己一輩子就僅僅是她的“震哥哥”。尤其是得知木青馬上就要到D市去工作了，李震的心底更是有種無法言語的煩躁。想像著木青即將像一隻飛出花園的小鳥，在她的麵前將展示更加廣闊的天空，她難免要麵對更多的誘惑。而且，以木青的聰明和理解力，在新的環境中也會很出色，對她有想法的也一定大有人在。可是，自己的心思卻到現在還沒有機會挑明……唉，到什麼時候木青才能明白，自己已經站在她的身邊耐心地等了她好久好久……李震的內心充滿了難言的苦楚。

木青雙手握住李震的手臂，無意識地搖晃著。“震哥哥，後天送我去火車站好嗎？”

李震不禁有些恍惚。想起木青小的時侯，總是習慣在有求於他的時候，如此搖晃他的手臂，紅灩灩的嘴唇略微嘟著，軟著嗓子懇求他，膩在他身上一個勁兒地喃問：“好不好？震哥哥。好不好嘛？”神情和她此刻的姿勢語態一模一樣。木青就是這樣，每每總是用這等溫雅可愛的方式求助於李震，以至於叫他從來舍不得說“不”。現在，隨著歲月流逝，某些事情已經產生了些許的改變。但是，木青的這種舉動仍使李震的心跳隨著大量分泌的腎上腺素和男性荷爾蒙而加速。

咚、咚、咚、——這個可惡的小丫頭，老把我當死人！她當真以為我從來不會“激動”嗎？李震不禁在心中埋怨著。

“咚、咚、咚”——“咦？震哥哥，你的心跳得好急、好快。”木青詫異地轉到李震的胸前，把臉貼在他的胸口上傾聽。“震哥哥，你怎麼啦？是你不願意送我，還是……你想說慌？”每次木青想謊騙李震的時候，她的心跳就會不由自主地加快，就和李震現在一模一樣。

“不是的，快點兒起來！青青。”李震有些不適地蠕動著身子。木青的氣息清新得如同春天早晨的空氣，軟綿綿的雙手和柔柔的臉頰抵在李震的胸口，臉上甜美的笑容令人心折。李震仰起頭盯住天花板，抗拒著想要親吻木青的衝動，努力吞回一聲聲衝到牙關間的呻吟，強迫自己甩開她的手臂。“我會的。你快點兒回去吧，青青。已經快半夜了，好女孩不應該在這樣的時間還待在單身男人的家裏。”

木青卻漫不經心地揮揮手，一臉的滿不在乎。“你又不是別人，我們已經認識多少年了。”

“青青，你想過沒有？認識得再久，終究我還是一個男人。”李震沒有回頭，他的視線定在某一處，全身的肌肉慢慢變得僵硬。

木青愣了一下，一時之間沒能理解李震的話，好像不止兩人之間的關係突然變得有些奇怪，連一向冷靜穩重的李震的神情也變得有些怪異。而且，他居然說了這種話，暗示在他的麵前自己也該有危機意識。燦爛的笑意瞬間展現在木青的臉上，她用力地拍著李震寬闊結實的後背。“就算任何男人都危險，但是對於你，我大可放心，因為你是我哥哥……”

木青沒有機會把話說完。不知是她的話語裏的哪個詞觸動了什麼開關，李震像是一隻被激怒的雄獅，疾速地轉過頭來，一向冷靜穩重的眼神此刻顯得有點兒狂亂，帶著憤怒與激情的眼眸牢牢盯著木青。下一瞬間，李震突然以泰山壓頂之勢，毫不留情地撲向尚未反應過來的木青，兩個人一同摔倒在柔軟的床鋪上。

“青青，對於我，你更要小心。因為，比起其他的男人，我對你的威脅性可能更大。”李震的眼眸閃爍著野蠻的光彩，他俯身對著木青低聲嘶吼，同時給她心理與生理上的壓迫感。

“震哥哥……”

“該死的，不要再叫我‘哥哥’！”

“但是……”木青有些昏眩，氣若遊絲。

“沒有但是！我再跟你說一遍，不要再叫我‘哥哥’！”李震懸在木青嬌小的身軀上，幾乎是貼著她的臉低聲吼著。

木青從來不曾見過李震失去冷靜，此時的他真的嚇著她了，眼前這個眼神激烈，狂野得像是無人能羈絆的男人，會是那個她認識了六年多的震哥哥嗎？木青不自覺地感到有些害怕。至於怕什麼，為什麼害怕，她似乎還沒有弄明白。

“小丫頭，我放任你太久了，你也忽視我太久了。”李震的氣息靠近，一隻手輕輕地摩挲著木青那整晚都在強烈吸引他的緋紅臉頰。“青青，我可以忍受還是小女孩的你多年來對我無心的忽視。但是，當你已成長為一個女人，難道還看不出我的心？”

從緋紅的臉頰到細嫩的頸項，李震的手輾轉摩挲，貪戀著木青肌膚上淡淡的清香。已經等待了太久，李震無法忍受自己珍愛了六年的女孩即將離去，他多麼希望就如此困住她，讓她再也無法逃離，將她一生一世的限製……

“青青，我熟悉你的一切，看著你從小女孩逐漸蛻變成為女人。我常常在這張床上，想你想到無法入眠。有好多次，我真想把你拉到懷裏，親近你，甚至無休無止地‘蹂躪’你，可我不敢這樣做。每當這個念頭在我腦海中火花四濺時，我都感到心像被灼燒般的疼痛，除了疼痛，我什麼都不敢做。但是，你從不知道，從看不出我的情意……”李震意亂情迷地喃喃低語著，他低下頭，有些報複性地輕輕咬了一下木青溫潤的鼻尖，帶給她輕微的刺痛，更帶給她某種不知名的強烈興奮。“青青，等待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以後我不會繼續放任你了。聽懂了嗎？”

木青不知所以然地點點頭，兩手無意識地攀附在李震的肩上。在李震的激情裏，木青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缺乏經驗的雙手無意識地滑過他的胸膛，卻像是兩塊烙鐵，讓李震不禁再次呻吟出聲，她真的被嚇著了，連忙收回手。不過，在這短短的時間內，李震讓木青逐漸認知了自己的成長，他要她知道，他再也不能縱容她在情感上的無知。

收攝心神，李震緩慢而不舍地離開身下的嬌軀，他安撫地緊握一下木青的手，隨即放開。李震知道，對於木青柔滑的肌膚與溫暖的體溫，他沒有太多的克製力，隻能強迫自己減少跟她碰觸的機會。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木青已經太過震驚。他明白，他必須給木青時間，讓她慢慢消化這一切，自己堆積了六年的感情，必須讓木青慢慢地吸收。

“青青，記住，不要以為我就沒有危險，整個世界就數我對你的意圖最不單純，我已經覬覦你太久，花費了太多的歲月策劃要占有你的一切，將你永遠地綁在我身邊。”李震的手指輕柔地劃過木青的嘴唇，迷蒙的眼神燃燒著激情與渴望，話語是承諾也是威脅。“你——懂嗎？”

彷佛被催眠了似的，木青隻能呆愣地點點頭。

一切尚未明朗，木青還是沒有完全明白李震的心。知道今晚隻能到此為止，李震將木青從床上扶起來。“夜深了，青青，我送你回家吧！不然我無法保證自己是否能克製得住。”

或許兩人之間根本就沒有單純過，隻是木青一直沒有察覺到。現在，她好像才突然發現，站在她麵前的李震，有著漆黑幽深的眼神，堅毅卻性感的嘴唇，厚實的胸膛仿佛能擋住一切的風雨，讓人安心依賴。那雙強有力的大手能扼斷任何敵人的頸項，也能夠讓心愛的女人因愉悅而顫抖……木青的眼眸忽然抹上了迷蒙和惶惑，她為自己突如其來的奇怪想法而羞窘，她怎麼能有那些遐思？

木青愛他！李震恍然察覺出來。盡管她還懵懂，盡管她可能還不完全了解情為何物，然而，她的神情和舉動所表達出的情意，已切切實實地反應出她心中的愛意。木青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愛上自己了，多麼意外的意外！這個意外的發現，讓李震的心中瞬間湧出一陣狂喜，他一把將木青攬到胸前緊緊擁住，輕輕地笑了起來，深沉渾厚的笑聲在他的胸腔內翻滾激蕩，震得木青的身體也跟著微微起伏。

“震哥哥 ，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說出來讓我也笑笑啊。”木青覺得有些奇怪。“震哥哥 ，你今晚為什麼這樣神秘兮兮的，莫名其妙地發笑，莫名其妙地生氣，好像知道了什麼我不知道的秘密。”

“哦，沒事，青青，沒什麼事。”李震還是低笑個不停，他伸手抬高木青的下巴，在她姣美微翹的鼻尖上輕輕地啄了一下。“青青，你真是太可愛了。”

木青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她有些驚慌地看著李震，一張臉瞬間漲得通紅。

“不要告訴我，你臉紅是因為房間裏太熱，我不會相信的。”李震調侃地說道。

“我臉紅是因為氧氣不足，所以，麻煩你站遠一點。”木青的手平貼在李震的胸前，把他往後推了幾步，兩人之間的距離加大了。木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由於緊張吸得太用力，不小心嗆著了，立刻爆出一陣猛烈的咳嗽。

李震的手在木青背後輕輕地拍撫著，他緩慢地勾起嘴角微笑著，又看了木青足足有幾秒鐘，那雙幽深的眼神似乎有了更深一層的含意。但是，在木青還沒有看清楚、還沒有理解之前，他已經轉過身去了。盯著李震的背影，木青毫無意識地把一直拿在手裏的餅幹捏得粉碎，微溫的餅幹化成無數的細絲，糾纏難斷，一如某種難解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