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問沙門:人命在幾間?對曰:數日間。佛言:子未知道。複問一沙門:人命在幾間?對曰:飯食間。佛言:子未知道。複問一沙門:人命在幾間?對曰:呼吸間。佛言:善哉,子知道矣!
——《四十二章經》
【佛偈釋義】
這是佛籍彙編《四十二章經》中的一段話,意思為:佛問弟子:人的壽命長在哪裏呢?弟子回答說:在幾天而已。佛說:你還沒有了悟。又問一弟子說:人的壽命長在哪裏呢?弟子說:在飯食之間。佛說:你還沒有了悟。又問一弟子說:人的壽命長在哪裏呢?弟子回答說:在呼吸之間。佛說:很好,你了悟了!
心之外,人生很長,漫漫百年;心之內,人生很短,須臾之間。為過去的事憂愁,為將來的事煩惱,我們的心何時才能夠得到真正的寧靜?不如活在當下,我們的心也就清淨了。
傳說,一次乾隆皇帝下江南時來到江蘇鎮江的金山寺。他看到山腳下大江東去,百舸爭流,不禁心生豪邁,得意地問一旁的慧林禪師:“你在這裏住了幾十年,可知道每天來來往往的,有多少隻船?”慧林禪師淡淡地回答:“我隻看到兩隻船。一隻爭名,一隻奪利。”
乾隆皇帝看到的是自己統治下國泰民安、百舸爭流的繁華;而慧林禪師卻一眼看穿,不過是一些爭名奪利的心在奔波、勞累罷了。這是因為雙方身份的不同,更是因為各自境界的差異。乾隆皇帝雖然貴為人君,坐擁天下,卻依然看不破:再繁華的外衣,也掩蓋不了枯朽幹癟的內裏。
那些川流不息的船隻上的商賈們,每天白天忙忙碌碌,往返於各個港口,買賣貨物;晚上回到家裏,挑燈算賬、數錢,用自己的手構築一個家的安寧。然而這江上的流水、夜裏的燭光、高懸的明月,卻也在默默數著他們流逝的年華、回不來的時光。那這隻奪利之船,又會把他們載往何方呢?
另一隻爭名之船,同樣害人不淺。
智岩禪師出家之前曾是一位武官。一天,一位舊識到智岩禪師隱居的山林找他。這位舊識,此時已和當初的智岩禪師一樣,官拜郎將。
他一見禪師,就說道:“你發狂了嗎?怎麼住到這種地方來?”
智岩回答:“我以前發狂,現在醒了;而你的狂病,卻正在發作!”
那人不信,道:“真好笑!我怎麼會發狂?”
智岩說:“你沉湎聲色,貪慕榮華,陷於輪回生死之中不能自拔,還說自己沒有發狂?”
舊識與他爭執不下,怒其不爭地走了。
他們誰也沒能說服誰,那到底是誰執迷不悟呢?我們常會在電影、電視劇裏看到這樣的橋段:主人公搭救了一位達官貴人,貴人想報以重金或官爵,主人公卻辭而不受,旁邊人就議論道:“呆子!有錢有官都不要,那你要什麼呀?”是呀,名利都不要,我們還應該要什麼呢?難道,我們應該效仿“發狂”的智岩禪師,去山裏隱居不成?當然不是!
在佛家看來,紅塵即是道場,世間即為禪房。不能在塵世裏參悟,去深山中一樣不得解脫。我們要做的,其實隻是停一停數錢的雙手,閉一閉盯著虛名的眼睛,安安靜靜地感受一下自己真實、靈動的生命和家人朋友親切溫暖的目光。爭名奪利的本身不正是為了讓自己的人生更加精彩,讓親人們過得更加幸福嗎?緣何為了數錢而對父母鬢角的白發視而不見;緣何為了爭名而忘記自己花一樣的年華?
流年似水,東逝不回;歲月匆匆,十年如夢。漢族曲藝中有一種名為“蓮花落”的表演藝術,其中有一首歌詞寫道:“人生七十古來稀,我今七十不為奇。前十年幼小,後十年衰老,中間隻有五十年,一半又在夢裏麵。”咱們再琢磨琢磨,在這僅餘的二十五年裏,還要花去大半的時間吃飯、趕路、生病、閑聊,剩下真正屬於自己和親友的時間,屈指可數。若不用這屈指可數的時間,去做些開心的事,享受恬淡的日子,豈不可惜?
唐代著名詩人李涉,在遷謫途中,經過一座寺院,與寺裏和尚閑談半日,受僧人點撥開悟,寫了一首《題鶴林寺僧舍》,也許能給隻知道低頭數錢的人一點新的啟示。
終日昏昏醉夢間,忽聞春盡強登山。
因過竹院逢僧話,偷得浮生半日閑。
韶華易逝,若隻是昏沉度日、醉夢不知,豈不太浪費了?不如學學李涉,偷半天時光,漫步山間,於閑適之中,聞聞佛香禪趣,聽聽愛人低語,才不枉這匆匆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