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這墳山也不知到底葬了有多少人。

我手中拿著隨身帶來的羅盤，上頭的銀針搖搖擺擺，時不時晃動，指向了一處沒有路的深處。

鄭凱旋最開始隻想著快點兒從這地方走出去，找他的妻兒。

但在我告訴他，我要去墳山最深處時，他猶豫片刻，就跟了上來。

他打著個手電筒走在我後頭，亦步亦趨，生怕跟丟。

到後頭，他越走越近，幾乎都快貼到我後腦勺去了。

我哭笑不得，隻能停了腳步，扭頭看著他。

“兄弟，你要是害怕，不如就在原地等我，你陽氣重，沒東西敢傷你。”

“你跟這麼近，我害怕啊。”

鄭凱旋似乎感到有些尷尬，局促不安的一隻手撓了下腦袋，連忙往後退了兩步，咕噥著，“我倆都是大老爺們，有什麼怕的......”

說罷，為了緩解尷尬，他邁開步子，走到了我邊上，話鋒一轉和我聊起來。

“我給你講講墳山裏頭的事兒吧。”

“我聽唐村長說過，這墳山是咱們這村子來這兒之前就有的。”

“據說這裏頭有些墳都已經上千年了，又被後頭的人墳上疊墳，就這樣一直用到了這會兒。”

“所以要說這山最裏頭到底啥樣，連從小在這兒長大的我也不知道。”

我點頭，來的時候確實看見了不少新立的墳。

不過上麵都沒有立碑，而且大多比一般的墳包至少要小一半。

“你們村裏經常死小孩？”

一般早夭的小孩都是不能立碑的，所以我這麼問。

誰知他聽到這話忽然哽住，神色複雜的看了我一眼。

最後搖搖頭。

“這也是沒辦法，我們村裏生下來的女娃子，不知道為啥，都活不過半歲。”

“而且村子從古到今都有規矩，死了女娃，必須原模原樣的直接抬到墳山裏頭，人放下就得走，多看一眼都不行。”

我想起了，來的時候鄭凱旋和我說過，他們村子裏頭從來沒有過女孩兒。

這會兒又成了女娃活不下來，也不準下葬。

這事兒開始變得耐人尋味起來。

我砸了砸嘴，“不埋怎麼辦？難不成就等她們爛在山裏？”

他咽了口口水，聲音更低了，額頭上都滲出了細密的汗珠，臉上神色越發蒼白。

“你說話小聲些，咱說的事兒不吉利，別叫孤魂野鬼聽了去。”

“我家就生過一個男娃，不知道這種事，隻聽說唐村長會管。”

“大概是他做了法事，就拿去埋了吧。”

像是為了回應我注視的目光，他又補充了幾句。

“咱村裏人都信得過他，每回把屍體運上去，唐村長會給那戶拿點落墳的錢，要不是好人，他怎麼會這樣？”

他這話我是越聽越覺得玄乎，情不自禁嗤笑了一聲，“怎麼聽著像是你們把死了的女嬰賣給唐村長似的？”

鄭凱旋聽了之後瞬間垮下臉。

我也抿嘴不再說話。

這村裏的事兒果然沒那麼簡單。

龍虎道宗叫我來這地方當真隻是為了解救這地方的村民，解決這裏頭的怪事？

要知道，裏子和麵子最大的區別，除了辦事兒的手段是否磊落，還有一條。

麵子自然是給外人看的，要光鮮，要得理還要饒人。

但是裏子，可以處置那些不方便道宗動手的對象，不擇手段！

不過這事情的恩怨，都是道宗裏頭所謂大人物需要思考的事情。

爺爺早就告訴我，這種事情不必多想。

我是天生就該當裏子的，所以得先辦事兒，後頭再想為啥。

若是實在想不明白，就等事兒解決之後去找龍虎道宗上頭那些老不死的麻煩，總能明白。

......

我倆沉默著又走了大約有半個多小時。

我明顯感覺到我們已經過了山頂，又開始下山，可是周遭的景色不斷重複，除了山木就是無碑的墳包。

直到山腳處。

原本鄭凱旋在我邊上悶頭往前走，我看著周遭重複的景色也開始有些懈怠。

但是下一秒，我手中的羅盤忽然開始轉得飛快，簡直快從我手裏飛出去。

我連忙一把拽住邊上的鄭凱旋。

他這才回過神來，止住步子，把手中的電筒往腳底下一照。

這一照，我們二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隻見就在和他不到毫厘之處，是一處直直往下的巨坑。

這坑約莫有十幾米寬，坑邊長滿了格外茂盛的雜草，此時天昏地暗，自然看不見邊界。

鄭凱旋驚魂未定的被抓了回來，還在嚇得大喘氣。

我拿了鄭凱旋的電筒往裏頭照了一圈，勉強照到靠邊的地方，裏麵好像堆著些什麼東西。

整個山穀都被這巨坑給截斷，想要繞出去幾乎不可能。

不僅如此，幾經嘗試之後，我發現越是靠近坑邊，這羅盤就越是定不下來，到後頭我索性直接把羅盤收了。

看來隻剩下往坑裏走這一條路了。

我叫鄭凱旋往後退了些，自己撚了一點地上的土，放到鼻尖嗅了嗅。

有草木的異香，以及土腥味兒，算是鬆軟。

聞起來倒是正常。

手搭在褡褳上頭，我對在一旁已經不再動彈的鄭凱旋交代，“你就在這地方待著，若是天明之前我沒上來，你就往村子外邊跑。”

“如果運氣好，可能出得去。”

鄭凱旋看起來有些掙紮，“你要下去？怎麼下去？”

我擺擺手，叫他不必管。

他又看了一眼這深不見底的坑，還是戰戰兢兢點了點頭，“那兄弟你小心。”

我叫他稍微走遠了些，而後運足力氣，往坑底下縱步而去。

......

下到坑底。

眼前的情況與我想象中大相徑庭。

這條坑道從上頭看雜草叢生，但是下來之後，卻鋪滿了大片大片的青磚。

這是一處墓道。

大概是前些年這地方有過地震，把墓頂活生生震開了，而我之前在上頭看見的東西，就是因此碎裂的石磚。

夭折的嬰孩死後雖無怨氣，但是容易成煞，在外頭我就在好奇，那些煞氣去了何處。

此時來看，正是都集中在了這墓道之中！

在雙腳才踩墓道的一瞬，周遭陰冷的氣息好似要凝成實體，往我每一個毛孔裏麵鑽。

這墓穴之內，有了不得的詭物。

那就更加非去不可了！

我手中點上摻了犀牛角的火折子，順著墓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