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抿了抿唇,抬眼看向麵前三十出頭,和霍簡明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兒子,忽然覺得有些心寒。
心口像是被注了鉛一般發沉。
“我不想做飯,你要是覺得應該招待自己的媳婦,那就帶著你爸出去吃。”
霍紈有些煩躁地將衣服直接甩在我的床上。
“你是不是跟我爸鬧脾氣了?媽,不是我說你,你都多大歲數的人了,我爸平時在人前給足你臉麵了吧?你怎麼還鬧著一出?”
我聽著他的話,寒意從頭頂貫徹腳底,我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兒子,沒有關心我這個母親的情緒,隻是一味在指責我的不是。
我沉默良久,鼻腔有些許梗塞。
“你就不問問我怎麼了?”
霍紈掐著腰冷冷一瞥,和霍簡明有十足的像。
“你能有什麼事,你又不像我爸每天要接待朋友,處理自己的工作,不就在家洗洗衣服做飯?”
隨後他轉過頭,低聲嘟囔著。
“怪不得我爸喜歡洛姨......”
我敏銳地捕捉到了他後麵那句話,心頭如晴天霹靂一般,震得我整個人發愣。
我的兒子早就知道了那個女人的存在?
倏地,我的身體開始發起抖來,我迫切地想要拉住他問個清楚。
我身體顫巍剛站起來,腰痛瞬間席上全身,卻怎麼也追不上年輕的兒子。
他已經拉著兒媳和霍簡明出門。
“走,我帶你們去吃大餐,讓我媽自己反省去吧......”
聽著“轟”地一聲關門聲,緊閉的大門把我徹底隔絕開。
我緩緩移動,坐在沙發上,家中死一般的寂靜,隻剩下我的呼吸。
追求霍簡明的時候,他剛當上建築師,事業有成,隻是意誌格外消沉。
我陪在他的身邊默默照顧著他,把他的一切當成我最重要的事情。
他從一開始對我避之不及也漸漸地敞開心扉,隻是一直不願意說他的心結。
隻是某天,他突然地跟我提出了結婚,條件隻有一個,搬到A市來。
我欣然答應,陪著他重新開始。
那一年裏,他會為了我喜歡的糕點走遍大街小巷,為我想要的磁帶往返兩座城市。
他也會把自己的雄心壯誌跟我描述,雖然我不懂,卻也極力附和。
可是直到有一天,他開始嫌棄我不懂他的風雅,不懂他的自由。
他對我的愛好像也在那一天猛然消失。
連帶著一起消失的,還有他兩年間堅持不懈查找的A市空難航班幸存者名單。
我找到一直收藏著的我和他婚宴時的名單。
一百二十位賓客,都是我們的親朋,唯獨一人,是霍簡明執意加上去的。
而偏偏整場婚宴,唯一沒有赴宴的也隻有這一人。
我手指輕輕落在發黃的紙張上。
“付洛。”
我的眼眶倏地有些發酸,眼淚跟著滴下來,打濕了新郎新娘處的兩個名字。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口突然傳來響動聲。
酒足飯飽的霍簡明,帶著一束玫瑰回來了。
他臉頰有些發紅,不知道是喝了酒的緣故還是別的。
“老婆子,還在生氣嗎?咱們都這把年紀了,就別為了這點小事鬧脾氣了吧,你看,我路過花店特意為你選的。”
我看著嬌豔欲滴的紅玫瑰,有些發愣,結婚三十五年,這是他第一次送我玫瑰。
從前我想要玫瑰時,他隻是淡淡告訴我。
“華而不實,尖利傷人。”
如今,我居然收到了他看不上的玫瑰?
見我遲遲沒有接過玫瑰,他低頭看向我手中的名單,忍不住皺眉。
“你怎麼還把這個東西翻出來了?”
我盯著他手中的玫瑰,沒有回答他剛才的話,心頭有什麼東西在這一刻崩裂,緩緩下墜,落入深淵。
“拿走吧,我不喜歡玫瑰。”
霍簡明被拒絕,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眼神銳利。
“你知不知道我這麼大歲數,帶著這麼個玫瑰回來,多少人看我?我都頂著人家的目光給你帶回來,你居然和我賭氣說不要?你從前不是最喜歡這個?”